“花嬢嬢怎么知道琉璃回来了?”萧琉璃一面撑起身,一面将贵妃榻挪了一些空位给花千树,花千树也顺势倚着萧琉璃坐了下去。
“刚刚你二叔说才说,是在玉皇阁摔到腿了是吧!”萧琉璃闻言点点头,花千树这又接着说:“想也是这个雨水季节,玉皇阁本在山间,林高树深,青苔肯定是少不了的,也怨不得……”萧琉璃按下花千树的手,不让花千树继续说话,而是自己叫了几声谷雨和白露,也不见有人进来。
花千树见此便揽了揽萧琉璃的肩膀,说道:“我刚刚寻了个好差事让她二人出去了,一时半会这是内我们两人,有什么事情便直接说,看你已经绷不住。”说罢,花千树又用浸了凤仙花的指甲挑了萧琉璃额垂下的一丝乌发。
于是萧琉璃一五一十的将今早在玉皇阁发生的事情说了一遍,重点挑了阮子淼与其脓包弟弟的不愉快的交流,自己情急之下的故意摔倒,以及阮家奉的香与萧老太太的态度。
花千树听着萧琉璃的诉说,一会低笑,一会又是拽拽萧琉璃的头发,看这个小丫头喊疼的样子。
“这样,我算是自作孽,又是因此孽得福,所以这才遵医嘱,乖乖回来养伤了。”说完,萧琉璃明明脸是带笑的,可是还是要双手一摊,装作一脸的情非得已。
“小丫头,看不出来,都可以自己挑大梁,这样机灵地自导自演的演绎一出好戏了。”
“这还要因为花嬢嬢可怜琉璃,疼惜琉璃,苦心教着琉璃在这后院生存,要不,这世该是没有萧琉璃了。”萧琉璃想想又将阮子淼说的话说了一边给花千树。
“为了自己不做附属品?哼,这个两面三刀的伪贤妇还真是时时不忘给自己脸贴金,自己做的肮脏事还嫌少,现在还想拉一两个垫背的,还真是想得美了些。”花千树说着,不由得蹙蹙眉头,然后又在开口嘱咐:“琉璃丫头,这只是我与你二嬢嬢的个人过节,与你没有半分关系,你只需记得无论何时,何人问起,你始终是随着萧老太太吃斋,奉佛爷的人。我与她这俗事,你是不闻半分,可是记好了?”
萧琉璃听着花千树的话,觉着花千树体内好像是有一股要马喷薄而出的火红岩浆,并且这岩浆若是喷出,定然是是玉石俱焚之势。于是萧琉璃暗暗打定主意,无论如何都不答花千树的话,只是睁着水杏大眼,无哀怨地看着花千树。
这样两两对视了许久,最后还是花千树败下阵来,媚眼一飞,伸出手去理理这孩子的发顶:“眼瞅着我的小琉璃已经长大了,我怎能舍的放下你呢!这寻个日子定要好好和二爷说说,让四爷从南洋回来时运些钢板回来,将大门门槛用钢板裹一头。”
“为什么要用钢板裹了门槛?”萧琉璃抬起头,一脸正经地看着花千树问道。
花千树看这孩子一脸认真的样子,不由得伸出手指,点点萧琉璃圆圆的鼻头:“还不是因为你?”
“因为我?”
“萧家有女初长成,回眸一笑百媚生,苏粉黛无颜色。”萧琉璃只是一脸认真地端望着花千树,想是能够得到个较具有说服力的,不想却是被取笑去了一番,但是那个女子不喜欢被夸颜色好,于是萧琉璃虽是一脸懊恼,但这懊恼却是浮在透红的小脸面的。
“说起来,小琉璃可有喜欢的儿郎,若有,花嬢嬢我有得忙的,定不再去想那些个糟心的事情。”
“花嬢嬢是喜欢逗琉璃,琉璃这个境地,算心有念念所想,又会有怎样的不同,只唯求……”说着,萧琉璃发现没有什么可以表达出自己内心真正的惶恐,于是抿抿嘴唇,然后习惯地笑开来。
花千树听了萧琉璃的话,心下有些不忍却突然皱起眉头,然后转了话锋问道:“琉璃丫头,你那天去给你娘送早食,她可有和你说一句话。”
听花千树突然说道这茬,萧琉璃脸的笑慢慢隐去,脑唯一深深牢记的是圆月门后那件简单的小屋,高高置顶的天窗和没有窗一样,胜似无门却有的单开木门。
是从什么时候开始,自己的娘不愿意听见自己喊自己为‘母亲’,而是和众人一般让自己随着称呼她为‘居士’,为此小小的萧琉璃不知道多少次哭到脱力,昏睡在那扇单开的木门外面。萧琉璃依稀的不愿意去回想的记忆里,自己有一段时间里是有一位英俊帅气的父亲,萧家长子萧书荣;一位美丽大方的母亲,苏城第一美唐晓晓,两人的结合可真正衬得那张红色喜帖‘郎才女貌’。
可是像一场美梦被白昼惊醒,萧琉璃在某一天午睡醒来之后,没有得到如同往常一样的父母宠溺的拥抱,只是听到低低地啜泣声,于是萧琉璃自己揉着惺忪地睡眼小心翼翼的探头偷偷地看了一眼,从自己的儿童房里看到的父母房间里狼狈不堪,两个平日里想神仙眷侣一般漂亮的人头发散乱,面容憔悴。
见到自己木然的站在门口,也没有人过来抱抱自己,或是逗逗自己,而是在看到自己之后各自出了房门,看都不看自己一眼,任自己一人蹲在门槛边哭得一脸泪水和口水。
后来……应该说后来没有了后来。
那间父母原来居住的房间里的件被搬得空无一物,只剩下一颗常青树盆栽孤零零的被遗留在高几,萧琉璃不懂父亲为什么要在室内种植这样一棵好像永远不会开花,不会长大的绿苗苗。只是在一天又一天的注视下,常青盆景因为无人照看,所以常青裹着一层蜡质的墨绿色叶子渐渐失去绿色,然后用手指轻轻一点,打着卷的小黄叶落得小琉璃一头一脸。
三岁到五岁的记忆,萧琉璃非常的模糊,只有一个模糊的框架,父亲远走他乡,母亲不允许回娘家,于是裹了一席薄被,拿了一串念珠将自己关到了后院的最偏最远的地方。
想父亲的时候,父亲却不知道在什么地方;知道母亲在什么地方,但是母亲美丽的脸却结了一层化不开的冰雪:“我不是你母亲,叫我居士即可。”
萧家开始记起这个二小姐的时候,萧琉璃已经变得有些呆呆地,只懂得点头,摇头,却不怎样会说话了。萧书贵想不到自己去了南洋一年半,家里居然有这样大的变故,看着原本粉团般机灵可爱的小侄女变得如此呆滞,哥哥嫂嫂这样一副从此萧郎是路人的老死不相往来的架势,这个胜过梁山好汉的男子也不禁留下了热泪。
一头乌黑的童花头发,变得枯黄,纠结,甚至还有虱子在面;圆润的鹅蛋脸的粉润变作了满脸的风吹细裂痕;手也是冻疮遍布……所以这不是萧琉璃,萧琉璃不承认,不承认自己还要有这样的生活转变的记忆。
自这次萧书贵牵着萧琉璃的手,找萧老太太之后,萧琉璃才算是离开了那棵已经只剩下枝干的常青树。
之后萧书贵每次外出,总要叫萧琉璃单独谈话,话题永远只有一个:“小琉璃乖乖在家,乖乖听奶奶的话,乖乖的少说话,这样总是不会错的……”
之后萧书贵每次回家,总要捎几本书给萧琉璃,乘着自己在家的时候,将书的故事告诉萧琉璃,告诉萧琉璃这世除了苏城,还有思普,还有南洋,还有将这些串联起来的茶马古道。
长至年约十二岁之时的萧琉璃被通知要到苏女子学堂学,心自然是万分的高兴,但是那事的萧琉璃心最大的愿望依旧是希望得到萧老太太成全,待到成年之后,到玉皇阁修行,发誓终身青灯古佛,缁衣芒鞋作伴。
直到牵花千树的手,看着花千树床下那一匣匣的话本,看着花千树独自一人着红妆,在听荷小榭下翻腾的身姿,一句句被反复吟唱的曲子被自己默默记在心之后。又才生出心思,原来之前的念念所想依旧还是不完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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