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雷奥轻声道,“愿闻其详!”
“想象力是诞生一切文化属性和积极思路的捷径,但不幸的是我们早已习惯于路径依赖,这种抛开想象力与独立思考的路径依赖极为恐怖,从中诞生的空虚和孤独是令人绝望和窒息的万恶之源。希塔里亚文明也曾经经历过这样的一段历史,而最终由‘幽暗之灵’的信仰来重启了文明的火种。从这一点上来看,我们对于情感依托的耐受力起码比希塔里亚人要低一个档次。”
“拥有意志强大的个体也无法规避这种路径依赖吗?起码应该有新的路径出现吧?”
潘兴摇头否决道:“越是意志强大的个体,越是存在偏激的种子,个性意识的诞生就是为了反抗一切而出现的,如果反抗的对象破灭了,那么对于个体而言也就没有了生存的意义。这对整个文明而言也是存在的,所以才会有自我毁灭的文明。”
“所以您的意思是,即使我们战胜了希塔里亚文明,一旦我们失去了前进的动力也会陷入一种濒临毁灭的意识形态之中不可自拔?那我们这么久以来所追求的团结统一到底有意味着什么呢?”
潘兴不知可否的站起身,看了看雷奥,示意其跟上,两人缓步走到了会客厅的门外,驻足观看。潘兴望着院子内的木桥、小溪、假山与树木,向雷奥解释道:“在地球上的原始宗教里有两类经典的论述,一类论述认为,大自然的造化自有其规律,信仰造化并且转变为人的自主行为就是遵从自然的规律;另一类论述认为,人的意识可以觉悟造化的规律,并且在一定程度上影响规律,这影响的种子便是自己的行为。”
雷奥点头道:“那么您应该是信奉第二类论述的吧?”
潘兴笑道:“恰恰相反,我信奉的是第一类论述,因为在第二类论述的前提里隐含着力量投影的假设,但力量投影自身却也有其规律可循。所以归根结底而言,第二类论述是第一类论述的变量补充罢了。”
紧接着,潘兴俯身捡起一枚小石子扔进了小溪里,石子在水面跳动了三下,最终落入了水底。雷奥看着潘兴,不解其意的问道:“您为什么要扔石子入水中内?”
潘兴回道:“自然是无情的,但生命是有情的,就像那水中鱼儿,如果时常不跟它们以这种方式玩耍,它们就只会越来越胖,成为一条‘死鱼’。人类也是这样的,所有进步的取得都是在艰难困苦的岁月中,搅浑这一摊水也是每一任议会议长的首要任务,只不过有些是‘文斗’有些是‘武斗’。”
雷奥用手抹了一把自己疲惫的脸,说道:“所以您其实并不看好加西亚议长的想法?认为将所有势力统一在联邦议会之中是一项不可能完成的任务?”
“我不会这么说,也绝不会这么讲。”潘兴闭眼道,“每个人的想法都是处于对自己或环境的有利反应,加西亚的方式是直接有效的解决现实问题的过渡方案,但最终人类联邦的走向必须由具有真正想象力的领导人来带领,加西亚并不适合。”
雷奥点头道:“这点我同意您的看法,但至少我们必须要经过这个阶段,不管人类是否能否走出这个低谷,起码加西亚议长是一个敢于尝试、敢于担当的人。”
“敢于尝试我是相信的,但说到敢于担当,我还无法确认。一旦战事重启,不知道又有多少魑魅魍魉从黑暗的角落里滋生出来,如果说加西亚有一天改变了原来的初衷,我想我并不会感觉太惊讶。”
雷奥苦笑道:“说到底,您还是对加西亚议长的诚意将信将疑。这一点我可以全权代表联邦军方来表明,如果加西亚议长试图在这场战争中‘左右逢源’,那么他将失去整个军方的支持!我想不论是谁在那个位子上,都必须掂量一下这个问题的分量!”
潘兴扭头平静的看着雷奥道:“我相信你,因为你是一个真正的军人,但我并不相信加西亚,因为他是一个真正的政客。这一次的会谈内容我希望你能做一定程度上的保密,即使是对加西亚而言。”
雷奥郑重的承诺道:“我明白您的顾虑,你已经获得了我的保证。那么接下来,将会是议会和军方对您最终的处理意见以及具体安排的讨论。”
潘兴再次转头望着院子里的风景,淡然道:“我洗耳恭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