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代并未立马作声,而是吸了吸鼻子,擦了擦脸;娴亚也侧身掩面,似是流泪。倒是绿罗和风岚仿佛像发了疯一样不顾两名医疗忍者的惊声阻拦,一同冲到了病床旁,和正死死地胶视着病床的海老藏一起,把病床围得水泄不通、密不透风。
“别碰她!!!”海老藏和千代陡然厉声镇住了想要当场揭开正蒙着纱罗妲身体的白布的风岚和绿罗,两人先是愕然对视,又转首看向了这对明明处于不同位置,却在思想上高度同步的中年姐弟。
“风岚君,绿罗姬尊,请你们让这几位把……把纱罗妲推到重症监护室吧。”再也抑制不住悲痛的娴亚酸楚地呜咽着,她凄楚、变形的声音正格外清晰地回荡在抢救室的门口,更像是门上熄灭多时的“抢救中”的红灯,在继续借用她的哀声默默地闪烁着、余留着、盘旋着……
绿罗即可看向了正在小声啜泣的娴亚,又蹙眉俯视着病床上几乎没有丝毫呼吸迹象的女孩,纤瘦的身子明显一晃,似是有些晕眩,继而凝眸喃喃道:“除了内伤,还有严重的……外伤吗?”
千代惊讶地看了眼绿罗,而后垂目淡声道:“即便……算是重度毁容,我也有办法治好她的脸。这一点,你大可放心。”
“那……内伤呢?”绿罗竟阴冷地轻笑了一声,眼泪倏然洒在了病床的白布上,印着点点滴滴的濡湿圆形。她猛地抬头,直勾勾地凝望着忙避开她自己锐利目光的千代,狞笑着恨恨道:“就算有守鹤护体,也半死……不活了吗?”
千代出人意料地大步迈向绿罗,拉住她的双臂,目光炯炯地对视着后者同样激越着狠绝杀意的青目,墨眸轻眯,微笑着寒声道:“嘛,这八个……袭击了纱罗妲的畜生,我门佐千代绝不会放过他们!!!”
绿罗甫一闻言后,泪水愈加磅礴肆意。只见她绝世容颜上的表情瞬间就狰狞得若厉鬼般可怖、扭曲、心碎,亦反手紧紧地拉着千代的双臂,力道更强大得使千代身着的手术服竟被撕裂了些许。她,一边拼命地摇着头,一边怪笑着撕心裂肺道:“哈哈哈,我懂了……我懂了呀!!!”
接下来,她毫无征兆地甩开了千代的手臂,又蛮横霸道地推开了两位医疗忍者和已然呆滞在原地的海老藏,只身轻手轻脚地立在病床的后方,双手扶好把手,俯身慈爱道:“我的纱罗妲乖,我的纱罗妲不怕不怕了,妈妈……就要带纱罗妲回家啦。”
她在哄宝宝!这是所有人的第一反应。
她边说边自顾自地推着病床离去,千代见绿罗似是大受刺激,赶忙对那两名发愣的医疗忍者使眼色,后者颔首表示明白,上前紧跟在绿罗颤颤巍巍的翠色纤影后,但也只是跟着,并未强行将病床夺走……
愣怔许久的海老藏终于机械般地转向了一脸凄楚的千代,蓝眸异常死寂,冰冷地问道:“姐姐,刚才……你和那个妖女在打什么哑谜?”
“你累了,小海。”千代难得温柔地轻唤着海老藏的小名,走上前轻抚着弟弟此刻毫无血色的沧桑面容,强行扯出了一抹实则苦涩的笑容,挽着他的手臂,温言道:“来,姐姐带你回家啦,好不好呀?”
“哦。”海老藏蓝眸中的最后稀薄光彩戛然销匿,恍若失智老人一样,不再多问一句,仅乖乖地随着自家姐姐慢慢地、颤抖地离去。只见他空白的脸上看不见任何情绪,难辨悲喜,远远超脱了一般人类的大喜大悲……
之后,现场就只剩下了风岚和娴亚这对年轻夫妇了。
对自己的亲属及绿罗先后的奇异反应甚感困惑的风岚,将仍在抽噎的妻子揽在了怀里,问道:“娴亚,别哭了,这到底……是怎么了?”
“风岚君!!!”娴亚像是终于爆发出所有的悲怆情绪一样,瘫倒在风岚的怀里放声大哭,风岚见状也不好再追问,只能柔声安慰着她。直到她好不容易敛住一发不可收拾的怆然,含泪凄涩地望向他,忽然脱口而出的一句话,让风岚顷刻间觉得心脏被刺得血肉模糊:“你还……记得……记得白蓝吗?”
白蓝。
谁曾想到,这个听着很美丽、很清纯、很淡雅的名字,却与人世间最痛彻、最恐怖、最污浊的经历,产生了不可挽回的血腥联系,还进而成为了一种……苦难的代名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