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公,如果可以的话,我真希望自己以后都别再……见到他了。”她轻然打断道,声音却显得比之前较为沉静。
“为什么这么说?”海老藏总感觉女孩话里有话,忙说道:“纱罗妲,你……你不是最喜欢小蝎了吗?”
他终究不得不道明了这个早已心知肚明的不争事实,即便他仍然并不看好这对孩子之间的感情。
但见纱罗妲的言语很异常,还有些……厌世之意,他就有意提起了这个足以牵动起女孩青涩心弦的男孩名字。
“外公不是一直都希望我能不再喜欢蝎了吗?以前我或许还做不到,不过现在……”女孩的言语随着她轻慢掀开被子的动作而越显分明:“放弃他,毕竟,蝎值得更好的女孩。”
只见她已经坐直身子,将长时间覆盖自己的粉色被子轻轻地撇在了一旁,慢慢抬眸,凝望着因突然见到她自己而即可就目蕴泪光的海老藏。同时,小手擦了擦自己玉面上遍布的已然干涸的汗液和泪痕……
然而,当她的小手在无意中拨开了黏在她额上的赤红色发丝时,又迟滞了片刻,旋即犹犹豫豫地轻触了一下那道毁灭了她整体盛世容颜的狰狞伤疤。
她赤红色的秀眉因这种粗糙的触感而轻蹙,随即含泪垂目,长长的睫毛在雪白的莹亮面庞上投下了一层朦朦的阴翳,且正好触到那道疤,却未能覆盖住。
仿佛那道疤,浑然成了光与暗的分界线。
似是感受到光明的注定流逝,纱罗妲暗淡的蓝眸中也只剩下了泪意的单薄涟光,轻声苦笑道:“单是这张脸,就配不上蝎了,更何况我……”
紧接着,她咬住莹唇,原本还算平和的表情猛然因回想起某些不堪回首的往事而扭曲……
似是因面部肌理的酸楚牵动,她眼中蓄满的泪水也倏然汹涌而出,忙背对着同样泪流满面的海老藏,明显无法再正常言语了。
在祖孙二人两厢缄默了许久后,海老藏擦去他自己的眼泪,张大嘴深吸了口气,看向了依然背对着自己、且因默默哭泣而无力弯下腰的纱罗妲。
她身着粉色的睡衣,基本齐肩的赤红色短发松松地垂在肩头,较前几日相比,看着稍微自然了些、长度也长了些。
她的发色很鲜红,那是极为纯正的赤红色,不若漩涡绿罗母子的那种稍显暗沉些的酒红色。
她原先被人为硬生生地剪断而显得非常齐整的一排发尾,由于近日长度的变化而略显参差不齐。
碎碎的,零零的,细细的,且越到发梢越细长,看似微乎其微,可也理所应当地割裂了她背后的粉色衣衫,使那一副完整的粉色画章,在她发丝的淡薄掩映下,被密密麻麻地划破、毁坏。
像是……裂纹。
不,这还不够啊。那种细腻的狠绝裂纹,又岂止附着在表面上呢?还有女孩那颗千疮百孔的心……
最终,下定决心的海老藏,敛住面容上的怆意,神情肃穆,对女孩瘦弱的背影,启唇缓缓道:“纱罗妲,再看他一眼。”
他直接上前,也不打声招呼,就把女孩强行转到自己的正面,直直地、近距离地迫视着她那双红肿朦胧的蓝眸。
都哭肿了……
他自己蓝眸中的决绝随着他紧抿的唇瓣隐隐减弱,又定下神来,强迫自己抑制住心底的不忍,最终选择狠下心肠,咬牙低沉道:“听外公的话,把他的样子,深深地烙在你的眼中、你的心底。”
纱罗妲深深地看着海老藏那双与自己相仿的蓝眸,似是不太明白他毫无征兆的异样,动了下苍白的樱唇,细如蚊声道:“外公,他走了。”
海老藏嗤笑了一声,捧着女孩刻满了凄楚的蓉面,和言道:“不,外公能感觉到,那个不到黄河心不死的傻小子,此刻就在楼下眼巴巴地等着你呢。”
“他……还在?”纱罗妲情不自禁地睁大蓝眸,随即也感觉自己眼前海老藏的模样有些模糊。
海老藏爱怜地用手指轻柔地抹去她因一个男孩而溢出的热泪,微笑道:“偷偷地拉开窗帘,再看他一眼,别让他发现就好。”
“外公,您到底想做什么?”纱罗妲吸了吸鼻子,忽地凝眸问道。
“之前,你不是说过,想要……失忆吗?”海老藏扯了扯沉重的唇线,靠向纱罗妲的耳畔,幽声道:“外公有办法帮你实现,可是……”
他再一次说出了“可是”,这次,是面对纱罗妲。
只见他将纱罗妲拥入怀中,不知是出于最基本的怜惜,还是不敢面对她在听到自己言语后的反应。
“这是一种能封印记忆的忍术。”他边说边闭上蓝眸,一行清泪随之滑落,滴在了女孩的红色发尾、粉色衣衫上,缓缓道:“也就是说,你八岁之前的记忆,无论悲喜,都将被你忘得一干二净。”
感受到怀中女孩略微颤抖了一下,他又加重了怀抱她的力度,用仅能让她听得到的轻微声音,说道:“自然包括你最想忘记的事情……但也有小蝎、外公、你姑姑等亲人,甚至还有……你自己的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