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灵动的眼珠咕溜一转,娇气地嘟着小嘴,迈开小脚,轻盈地行至面色担忧的勘六的正面,深深地凝望着少年始终都摆脱不掉老实憨厚的傻气样子,忽地嗤笑了一声,背着手神气道:“哼,还不是——被你气的呗!”
“啊……哩?”勘六更是一头雾水了,谁知眼前被一道青绿色的淡影轻微一晃,随即就开出了一朵像是从绿叶中吐出的新棉似是的雪白皓腕:“哎呀,你瞧瞧你那傻样儿!我一不发言,你就一直实实在在地跪着,膝盖不疼得慌吗?”
呵,原来……少女对自己再次伸出了那双纤巧的柔荑。
那莹白圣洁的玉肤,还是记忆中般稚嫩美好,恍若匆匆岁月在她的如雪玉颜上,是绝不会狠心偷走她的青春芳华,只会不断沉淀着她在各个年龄段都过分的罕有丽质……
就像如今的她刚过了14岁,和她与他在街上偶遇时的她的6岁相比,除了保持着一如既往的玉雪可爱外,还增添了不少少女进入青春期后,日渐成熟后的妩媚动人。
许是思绪随着目光一同恣意翩飞渐远,但少年有形的目光则不慎落在了面前少女微微隆起的胸前……顷刻间,他猛地睁目,赤瞳似被狠狠地溅入了闪亮璀璨的火星般灼痛。
双目疼得何其激烈、炽热、滚烫,他赶紧红着脸狼狈地逃离了犯错的视线。既怕她发现了自己如此下流卑劣的失态,更……更无法原谅他向眼前这位对自己有救命之恩的神圣少女,竟产生了这种男人对女人的出于原始本能的燥动渴望!!!
的确,一说起他们亦是在深秋时节的意外初遇,果真自此彻彻底底地改变了他原本暗淡无光的渺小人生。
这个朝自己伸出雪嫩的娇小双手,把他从奄奄一息的污秽泥渊中,头一次拉到暖色阳光包容下的尊贵少女,早在八年前就刻骨铭心地融进了他卑微的生命中,更神化为他毕生的坚定信仰——
那时,出身贫寒、无父无母、自记事起就以乞讨为生的他,尽管拥有和零无宫及玉女宫两脉皇族一模一样的红发赤眸,也终究改变不了他仅是贫民窟孤儿的可悲事实。
奈何他那一副要比同龄人高了许多、壮硕结实的骨头架子,却完全配不上他坑蒙拐骗的伎俩与智慧。
每次和那些所谓的同伴们拉帮结派,以各种令他哭笑不得的方式当街乞讨时,老实巴交的他总因生来长得高,又笨嘴拙舌、演技不佳而被不少人误以为是假乞丐。
以致于后来,他鲜有地生了场来势汹汹的大病,那些为自保更嫌弃他没这一行“天赋”的同伴似抛垃圾般丢弃他后,无助绝望的他只能硬扛着越发沉疴虚脱的身体,衣衫褴褛、蓬头垢面如故,瑟瑟地蜷缩在首都十全城的一处隐暗的角落,任由持续不断的高烧烤灼着他内在虚透的身子,默默地等待着在饥寒交迫、病痛折磨下的独自凋零……
呸,什么瞎扯淡的“凋零”?
那……分明是形容娇贵若花朵般的金贵之人!而他自己呢?噗哈哈,他算个什么狗屁东西呀?只不过是一只即将溺亡在阴沟里的臭老鼠而已。
嘛,像这样可怜巴巴地病死了也好。起码死了,就不用再忍饥挨饿了哦……他在弥留之际,就是这样诚心诚意地想的。
然而,在临死之前,10岁的他有一点还是死活都想不通——
既然出身微贱如他,那上苍为何偏要给他一副可以当忍者、当武士的魁梧身材呢?哼,怕是连老天爷也和他一样,都给烧糊涂了呗。
“姬尊……别过去……”
隐隐约约中,他愈发麻木的薄脆耳膜上,忽地被敲上了一阵显然很焦急、很惊慌的成年女声。
“大哥哥,千万别睡,会死掉的。”
朦朦胧胧中,他早就混沌杂乱的赤眸前,被一抹色调清新的青碧色玲珑姣影乍然冲涌,似一汪暖洋轻柔的春水,遽然泼醒了命不久矣的他,让他在大口大口地呛水之余,更深觉这一口清水……虽来得急躁、来得突然,可很暖、很甜啊。
紧接着,一双俏生生地掩映在青翠荷叶中,恍若从白藕中刻出来的酥软小手,灵灵地蔓生到自己愣怔彷徨的眼前,还散幽着一股淡淡的果香味……又或是奶香味的清甜气息。
哈哈哈,想必自己当时是真的饿晕了,貌似看见任何东西,第一时间都像是看到了好吃的一样激动!
可下一秒,自己已于无意中张开的口中……还真的被塞进了什么东西?!
在不太灵敏的舌尖味蕾上,骤然品尝到了一种他从未在多年的乞讨生涯中,尝到过的美妙食物——
既像是他曾依依不舍地舔着残存于茶盏中、徘徊着幽芳茶香的清淡味;又像是带了些馊气,却依旧飘溢着淡胧甜味的糖饼。
“这是宫廷抹茶蛋糕,是我最喜欢的一道甜品,赶紧吃了!这么美味,你吃完了可要坚持活下去!以后才有机会继续吃哦!
……
因而,那年簇拥于一身生机盎然的翠色中的她,是寒秋季节的一道靓丽的风景,在他弱小的生命本该无声无息地枯萎走尽时,毅然用蓬勃昂扬的绿意及时唤醒了自己、拯救了自己、改变了自己!
【注释】
1日本素来尊左。在日本古代官职中,左大臣和右大臣都是太政官的长官,地位是左大臣略大于右大臣,权限却是大致相当。本文将漩涡勘六在对白虎宫的讨伐战中立为右副将军,表明其地位低于出身贵族、被封为左副将军的零无宫燕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