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是梦啦。
冷意让头脑发热的她不禁舒了口气,也自认为算清醒了。可暂时的清醒,并不代表她已从这场梦中成功脱离。
就像片刻后,那些男人嘈杂急切的脚步,若蛆虫般密密麻麻地蠕动到她身上时,她才悲凉地意识到……是梦!更是噩梦!!!
“不……放开我……”想来是先前哭叫得过于用力了,这次,她只能沙哑着嗓子去呼喊反抗。
救我。
她在心里不停地祈祷着,连带着把所有她所知晓的神与佛,都眼巴巴地求了个遍……
可是,自己遭难的地方,不正是佛堂吗?她还记得这禅房的里,不正有尊佛像……在安安静静地目睹着自己的劫难……
佛,您,为何不救我?
只因为是梦吗?但为什么这么真实?这么痛苦?
先不管是不是梦了,即便是梦,她也想快快梦醒。
待明白求佛求神无用后,她只能依靠自己去疯魔般地殊死抵抗。但那些人连咬舌自尽的机会都不给她!而是狞笑着剥去她视如生命的尊严……
“陛下——快来救我呀——”
也许是病急乱投医了,她鼓足力气,拖着徐长的尾音,竟一嗓子……嘶喊出了这个男人?!
陛下……她的丈夫,当今涡之国的玉女宫元朔天皇;而不是一直以来那个为她难以忘怀的初恋,零无宫燕庄将军……她的燕庄哥哥。
但在这种紧急时刻,她可没时间多去细究自己为何会唤出那个不该是自己所爱男子的称呼了。
“滚!!!开!!!”她索性发了狠劲儿,对周际拳打脚踢。俨然成了一只疯癫的母兽,撕咬着意欲靠近她的一切事物。同时,死死地扯着自己的淡紫色十二单衣,好维护自己作为元朔之妻、宇助之母、更为一国皇后的……自尊与傲骨!
“仁华妹妹……别怕……我在这儿……”
来人了?
有人……来救她了?!
那一刹,仁华脑中也不思索是谁从天而降救了她?仅在这阵略微虚弱的声音甫一落闭时,凭感觉狂热地抓牢眼前之人,进而泪水决堤……
她真想哭!好好地哭一场呀。
但老天……连哭的机会也不给她了!
当她滚热的泪,在眼球上所形成的水层刚迅猛倾洒后,被洗得明镜似的眼中,赫然烙下的,哪里是元朔或燕庄等她所期待的人,而是——一个拥有墨色眸子的和尚!正暧昧地打量着她……
那对溢满了欲望的漆墨深眸,衬得他俊朗的面容也染了些夜山的幽色。虽不若其余和尚般令人作呕,但让满脸泪水都凉透了的她,既感到不适,也虚脱了持续嘶吼的力气。
不……最要命的是,他正抱着她。
不,她不行了……
“姬尊,杀了他!”
忽然,耳畔激起那阵似是……漩涡萱的怨毒声音!脑袋也像被轻轻地震荡了般,仁华立马凝冻了清亮且惶恐的眼波,而后从怀中摸索着……还真很应景地摸到了那支……金制蝴蝶步摇!
如果没有记错,这步摇本该被木琴摘下了,怎么又藏在了自己怀中呢?
仁华脑中蹦出的疑问,只浮现了不到几秒钟后,又为那愈发激昂的类似“魔咒”的女声,幽愤地淹没了:“姬尊,快杀了他!”
似被牵线的木偶一样,仁华冷下了眼中所剩无几的温度,飞速掏出了步摇,利落地以其尖端……划过了那和尚的脖颈。
哈哈……这下……该没事了吧?
只要他死了,她就没事了。
算是生平第一次杀人的仁华,当其渐渐趋于平和的玉颜,能确切感知到登时飞溅的温热鲜血时,恍惚间,她面露欣慰,如释重负地笑了。
不,这次,她连松泛歇息的机会也被剥夺了。
“仁华……妹妹……”
当脑海逐渐风平浪静后,那重现的……的确为她熟悉的声音,及眼前之人的面容……戛然切换为……另一男子的脸时!仁华所有新生的舒心还没落稳脚步,霎时被涌上心头及喉咙的震惊及痛楚,冲垮得烟消云散。
“不……”
待看清……看清这张为她毕生都刻骨铭心的略显沧桑的英俊容颜,乃至……他脖颈处被准确无误地切断要害的刺目血痕时!仁华睁圆双目,聚回颓靡多时的意志,以及加足马力蔓延至浑身上下的巨大惊痛,扯开声带,失声嘶吼道:“燕庄!!!哥哥!!!”
“仁……华……”
那个容貌明明是现年三十四岁的涡之国零无宫燕庄将军的……独臂男子,仅以一支右臂抱着仁华。
她放声痛吼后,在一上一下的轻微颠簸间,那双睁大到完全僵固住了的眸中,被朦朦胧胧地映入了几点月光时,忽地,燕庄,冲她温柔地笑着:“活下去……”
话音甫落,他像再也撑不住了。当足尖刚探到外界暗沉的土地时,他似雪崩般坍塌于地,却仍保证仁华能稳稳地落在他身上。
“燕庄哥哥!”仁华忙从他身上爬起,却发现自己整齐的衣服不知在何时,就被大片大片的血染得红透透的!以致这件淡紫色十二单衣上的那些本为雪白色的国花玉碟梅,都若傲雪红梅,凄艳地绽放在她身上。
这不是她的血,她当然知道自己有无外伤。
所以……
她小声惊呼着,战栗的视线缓缓游弋之身下的燕庄。
这是他的血。
他若在血缸里泡过一样,鼻前正悄然停止的呼吸,及胸膛上亦偷偷减速的心跳,让凄楚泪目的仁华,都没发现他正涣散着生命力且犹睁着的赤眸中,一左一右……都多了两枚黑色的勾玉。
“不……燕庄哥哥……”她岂会注意到这些!连哭出声都做不到了。早就嘶哑的嗓子连为他放声大哭的机会……也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