应该没听见的她,也没有应声。
也许她太累了,至少元朔自己这时已然筋疲力尽,更不必说她作为女子还要承受那些痛楚了。
不过,这一夜,元朔基本彻夜未眠。
怕自己因睡不着而翻来覆去影响了她,他只好保持侧躺的姿势,同样背对着她,闭着眼睛,调整呼吸,好装作……自己睡着了。
呵,真是“一生演戏”啊。现在连最正常不过的睡觉,都得演了吗?
也不知过了多久,半夜里,那个与他一样失眠的女子,轻手轻脚地起身了。
她去哪儿?
他霍地想要起身,好在硬生生地忍住了。当凭声音确定她走出殿外时,他才蹑手蹑脚地起来,轻步循着她的身影寻去……
哼,此时此刻,自己是不是多余人呢?
当元朔躲在暗地,看到仁华正含泪望向贞观殿外不远处的那个亦背对着她,好像在周际已徘徊多时的燕庄,自己的挚友时,元朔竟当场轻轻地扶额笑了。
真是的,自己原本是担心她,不料倒成了藏在暗处的“电灯泡”。
突然,迟钝的燕庄恍若察觉到了自己后背上的那道濡热深情的视线,当即转身,惊得仁华也恰好惊慌地回身逃离……正好撞入了元朔的怀中。
“别喊,是朕。”元朔及时捂住了她即将因惊愕而喊出声的樱唇,那柔软的唇瓣因沾着她的泪而格外温凉,比起她脸上犹在断了线般滑落的热泪,倒是冷淡了不少。
就这样,待她情绪稳定后,他拦腰抱起她,就像那日在弘徽殿,他当众抱起膝盖受伤的她一样。
但这次,他是主动的,不像上次般为自己母亲逼迫。
因此,燕庄此生永远都不知,在元朔与仁华的新婚之夜,至少在皇居里,不是只有他一人在寒夜里若孤魂般游荡着,只为有幸能看她一眼。
但很可惜,她是偷偷摸摸地看到了他,他却至死都不知,也没能看到那个已属于另一个男人的她了。
这,到底是燕庄的幸运,还是不幸呢?
……
“华儿……我爱你……”
有时候,假戏真做的结局就是入戏太深。
正如十六年后,早已不知不觉沦陷于这场“一生演戏”当中的始作俑者,玉女宫元朔天皇,正愈发贪婪、动情地享受着自己妻子的一切美好。
“啊……陛下……臣妾对不住您。”一听到他首次的真情告白,仁华一怔,睁大妙目,长叹一声。
那对水光粼粼的淡蓝眸湖中,蕴满了令元朔心碎的泪光,她则轻抚着他的后背、他的红发、他的脸颊、他的唇瓣……
“华儿,能叫我……一声‘元朔哥哥’吗?”他从她莹莹的泪眼中,欢愉地读出了她的动摇。
心中抑制不住窃喜,他一手擦拭着她的泪,另一手握住她覆在自己唇上的玉手,贴着他的脸,赤红的眸中满含着波涛似的期待。
哥哥与妹妹,除了称呼普通关系的异性外,在涡之国,这是一种很常见的情侣之间在婚前的称呼了。
因为除了双胞胎外,这个国家是不会存在兄妹这种亲人关系。而哥哥与妹妹,无论男女双方孰长孰幼,都可通用。
“可以吗,我真想听呢。”元朔索性连“朕”都不用了,返璞归真以“我”来自称。像小孩子一样殷切地等待着身下女子的唇动,并渐渐移唇至那粒胭脂痣。
青眸与蓝眸,乌黑痣与胭脂痣,这是仁玉与仁华在外表上最大的不同了。
然而,那粒不止为元朔曾吻过的胭脂痣,也足以勾起仁华……对燕庄的回忆。
脑中倏然掠过那个男子不同于眼前丈夫的那张更为英气且沧桑不少的面颊,仁华睁了睁眼睛,下意识地一把推开了元朔,继而坐直身子,大口地喘着气。
哈哈,不想仁华也学会推人了呢。元朔愣了愣,回过神后,忙为妻子披上被子,温声道:“华儿,怎么了?”
“抱歉……”她若他们新婚之夜时,他对她道歉那样,以一种更为微弱的语气,轻声低语着。
“没事啦。”元朔勾唇,展臂拥住她。
当目光被屋外一片纯白的冰天雪地吸引时,他以下颏抵着她的额头,淡笑道:“瞧,多么难得的雪景啊,不一会儿就银装素裹的。稍后,我们一起品茶赏雪吧。”
“雪……”但是,雪,对已经历过那场“雪夜噩梦”的仁华而言,是一根能再度唤醒她那夜痛苦记忆的导.火.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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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杀了他!娘娘,是他,害死了你心爱的燕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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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个疑似漩涡萱的怨毒女声,再次回响于仁华的耳畔,并狠狠地刺痛着她的……头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