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站住!要把我儿子带哪儿!”雪姬拉住胡芮夺过元朔,如发狂的母兽,让胡芮担心哭得越厉害的元朔会被暴怒的雪姬伤到,索性壮着胆子想抢回来:“您先冷静下!把小皇子交给奴婢!”
听到胡芮和纹森皆不约而同地认定自己会伤害儿子,雪姬气得火冒三丈,抱紧本是被她吓哭的元朔,发疯般睁目嘶吼道:“大胆贱婢!你觉得本宫会丧心病狂到杀了自己的亲骨肉?!”
“奴婢……奴婢不是那个意思呀!”见雪姬发狠,元朔又哭得令人揪心,心急如焚的胡芮生怕雪姬会做出什么更疯狂的举动,一点一点儿地靠近她,尽可能扯起嘴角:“娘娘,把小皇子给奴婢,好吗?”
“你看好……谁敢夺我儿子,我宁可现在杀了也不给别人!”谁知雪姬竟转身从梳妆台的抽屉里,拿起那支八年前她与纹森大婚前夕,浴才提前赠给自己的皇后佩戴的金色蝴蝶步摇。
不顾胡芮抱头尖叫,她将簪子的尖头对着挥舞小手并哇哇哭的元朔,寒声道:“我先杀了元朔再自尽!你们试一试!”
“哎呀!娘娘当心!”面对雪姬这种刚烈到可怕的过激之举,胡芮惊得魂飞魄散,哪敢再刺激主子。
她“扑通”一声跪下,拉着雪姬的衣衫哭喊:“奴婢……奴婢对般若大神发誓!绝不会带走小皇子!求您快收了步摇!小皇子年幼,断不能伤着了……”
“滚!!!”连心腹胡芮都认定自己会“精神失常”到伤害亲子,雪姬不耐烦地怒吼一声,夹杂着小元朔不消停的大哭声,在一地破碎瓷片遍布的光耀殿中,举着步摇逼走胡芮后才慢慢平复。
“乖,不哭了,好孩子,是妈妈不好,吓着你了。”夜深人静,雪姬终于把因哭累睡过去的儿子哄好了。
她久久注视着怀中元朔酷似丈夫的秀气五官,粉雕玉琢的小脸上却看不出一丝像自己这个生母的地方,顿时哭笑不得,摇头轻喃:“小元朔,你将来长大了,可不能学你爸爸,还有……你外公,做那种三心二意的过分男人啊。”
说着说着,她目露柔光,慈爱地吻了吻儿子的额头,开始轻唱涡之国最流行的《竹田摇篮曲》1——
守着孩子已经厌倦了。
盂兰盆节之前,
雪已经轻轻飘了。
孩子也在哭,
盂兰盆节到了。
有什么高兴呀?
没有新衣服,
也没有腰带,
孩子总是哭!
守着他更辛苦!
一背就是一天。
越来越瘦了,
真想尽快走出去,
离开这个地方。
那边能看到,
父母的家呀。
……
这也是雪姬还是小婴儿时,母亲惠席给她唱过的摇篮曲。
以前母亲常取笑她,说她小时候就是个“闹人精”!晚上闹腾白天大睡,搞得她快精神衰弱。后来听了这首曲后,突然间变乖了不少。
彼时不到十岁的雪姬羞红脸嘟嘴反驳,笃定自己才不是那么不懂事的小孩。可直到自己也为人母时,她才能真切体会到母亲的不易、母亲对子女的深爱……
“元朔,我的儿子,妈妈不会让他们抢夺你的,别怕……”她蓄着泪花,将脸轻蹭着儿子更软绵的脸蛋。
忽然,她想起万一哪天自己为纹森厌弃,被废黜身份或被赐死!元朔岂不得叫他新娶的女人喊“妈妈”?甚至被后母虐待?
“休……休想!!!”她猛然瞪圆血目,神色狰狞,以唇语咒骂:“贱人快死……贱人快死……”
这无疑指代百筠,那个她唯一觉得会鸠占鹊巢的敌人。
于是,雪姬怀着对百筠真心实意的诅咒,抱着元朔躺在睡榻上进入梦乡,度过了8月8日的零时,她的二十二岁生日。
“愿你在动情抚摸的女人,于你手下逐渐腐烂;愿使你神魂颠倒的女人,在你怀中腐朽为枯骨……”
后半夜,她逐渐被一阵飘荡着疑似女人在自说自话的阴风的扑面下冷醒,迷迷糊糊地睁眼,却看到她毕生难忘的恐怖一幕——
妖怪!这是雪姬的第一反应。
一头海藻般茂密的墨绿色长发,惨白色的飘然长衣,面部发青没有生息,头上还有两个像牛角的东西,睁着铜铃般大小却无神空洞的眼睛,并露出一排肖似狼牙般锋利的牙齿!
有那么一瞬间,这怪物又让雪姬觉得莫名熟悉,貌似曾从母亲口述中听过……
奈何紧接着就是她在人类本能的恐惧下,浑身汗毛炸裂般竖起,搂紧熟睡的儿子,张开嘴却发不出声音。
“继般若皇后六条女御后,我在世间很久都没听到这么深厚的女人对女人的仇恨了……”
怪物居然开口说话!以分外瘆人的颤音,一个音节接一个音节像细刺直扎着因苦于骤然失声快急哭的雪姬,使她慌乱中遗漏了怪物言语里吐出了般若皇后的名号。
下一秒,令雪姬更头皮发麻的事情发生了——
怪物凑近正无声落泪、动弹不得的她,吹拂在她耳畔的鬼音刺骨冰冷,让皮毛都战栗起舞:“说吧,你想要哪个女人死?我帮你!就像般若皇后依靠强烈的怨念,杀死了光源天皇的那些诸如葵之上、紫姬等情人。”
【注释】
1《竹田摇篮曲》:原名《竹田の子守呗》(takeda no komoriuta),是一首流传于日本京都府京都市伏见区竹田村的民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