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里一经失去显得更分明的空落落,似折去树木的荒原,倒灌着此起彼伏的寒风:“儿臣腹中因藤陇枉死的骨肉,您的亲孙儿,不正是化作一滩血肉……从儿臣体内被剥离并流出的。”
她闭着眼睛,声音很轻很柔,同她短短两日就大幅清减的娇躯一样,音量与皮肉明显薄了下去。
话到最末,伊人下意识地环住自己,相交的双手感受到自己肋骨的坚硬,继而睁眼,掀开一对觅不得一丝柔软与光芒的血眸。
“你在为那个即便没有藤陇,也注定不能降临人世的孩子,寻了藤陇这个恰当时刻的‘出气筒’。”提及已亡的孙儿,纵然不知男女亦不能生下,浴才身为祖父难免怅然,也能稍稍理解雪姬对藤陇尸身的疯狂报复。
“天下没有母亲会对孩子的死既往不咎。就算届时儿臣会被强行堕胎,多少也要憎恨涡之国定下的独生子女制度!与其到时连发泄怨恨的地方都没有,偏偏藤陇非得撞枪口!儿臣岂会饶了他?即使是他毫无知觉的尸体……”雪姬悠然看着藤陇,赤目射出一道血光,剐着那具死相都不让她好受的男尸。
“随你喜欢,想怎么处理这块死肉都行。反正朕会安排下去,明天将有‘替罪羊’救场,至于纹森……”浴才懒得再在一具算是废品的男尸上费心,看都不看,背手大步离去。
他忍不住点燃怒意,渐远的声音不减阴鸷与愤恨:“朕要亲自押着那个只会逃避现实的窝囊废到现场执行!”
“父皇英明,儿臣恭送您。”雪姬朝浴才离去的方向行送别礼。当牢房只剩下她一个女人及一具尸体时,她猛地正对藤陇,从袖中掏出一把事先备好的剔骨尖刀。
那是雪姬从昭阳舍的小厨房取来的,通体约呈直角三角形。
弧形的锋刃闪出阵阵寒光,显然被专程精磨过。薄薄的刀片寂寞多时,伺机随时陷入动物柔软的体内,挤出殷红的血……
“孩子,妈妈为你报仇啦。”刀刃上映出雪姬的半张脸,垂落眼角的红眸,白到反光的肤色,上扬的唇形……寥寥片段,勾勒出仅冰山一角就足够毛骨悚然的慑人表情。
紧接着,她一步一步迈向藤陇。
逼近的距离粉碎她雪白面庞上仅存的平和,扭曲为变形到难以辨认的狰狞,随她阴笑举高利刃的动作……下一秒直插向藤陇的心脏!
哼,这才是第一步,心痛。经受丧子之痛的雪姬,首先得让仇人没有知觉的尸体的心脏为自己肆意蹂.躏……
“殿下,妾身听说父皇明日要亲临现场观刑。”晚膳时刻,雪姬将一盘炸得黄嫩喷香的煎饺,亲手递给脸上显而易见又挨了一巴掌的丈夫,玉女宫纹森太子。
她蹙眉,惊讶地“咦”了声,温声关切:“怎么受伤了?”
“别问了!”纹森怒吼一声,又见妻子端着煎饺还被自己吓得有些愣怔,忙接过放下,握住她略微皮肤发皱的玉手,心疼地柔声:“抱歉,辛苦你身子未痊愈还劳心我的饮食。”
“还好,毕竟殿下要为咱们的孩子报仇。臣妾身子骨不争气无法到场,也总得为殿下尽份心意。”雪姬含笑滑出手,拿筷子夹住一块煎饺。
她另一手拖住,笑盈盈地送到纹森嘴边:“来,尝尝臣妾的手艺,从馅料到揉面,都是臣妾亲自操作。此外,您不爱蘸酱,臣妾就偷懒省了这道工序。”
面对这样之前与自己闹得不愉快却一眨眼又格外柔情蜜意的妻子,纹森虽觉得奇怪,也不忍辜负她的好意,刚张开嘴,突然为一阵惊恐的女声喝住:“娘娘——”
“胡……芮?”这一吓虽让纹森没吃上煎饺,却不妨碍其仍被雪姬稳稳地夹住:“好大的胆子,没看见殿下正与本宫用膳。”
雪姬依旧保持给纹森喂饭的姿势,面向丈夫还是一副温婉的贤妻模样:“您别理她,快趁热吃了。”
胡芮绝望地背过身,捂着耳朵,不愿看也不肯听煎饺被纹森咀嚼并咽下的过程……
直到恍然间听到雪姬唤自己,她忍着眼泪与胃里的恶心转身,低头不敢看那位自己已伺候十三年的主子。
“胡芮,殿下说好吃,你也尝尝。另外,把元朔抱来,给他喂点儿。两岁的人,该试着吃大人的食物了。”雪姬以洁白的餐巾布抹了抹嘴,看来也吃过那盘胡芮不敢直视的金黄煎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