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的安排,我不放心。”
“有人,会做出更好的安排!”
说罢,于秀凝转身便走,只留下姜思安在原地发呆。
这个“有人”——是老师么?
许久后,姜思安也笑出声来。
老师,我一抬头,到处都是你笼罩的影子呀。
我们,就跟老母鸡翅膀下一直呵护的小鸡仔一样啊。
……
陈家。
于秀凝路过储物间的时候,过去强压的怒火消失的无影无踪,只剩下了好笑。
杂物间里有自家丈夫的一堆臭鞋垫,而且还藏得很深——他大概是为了不让自己去动,故意在臭鞋里面“腌”了好久才腌入味道的吧?
这个傻子啊,从他偷偷摸摸的将“鞋垫”藏起来后,她就知道那是他的私房钱,原以为这傻子会打个纯金的鞋垫,没想到这傻子有进步,还知道外面套一层假鞋垫作掩护——可是这小伎俩,瞒得过自己吗?
之前,于秀凝心里有事,也懒得拆穿丈夫的小动作,只是每次路过杂物间的时候,总是莫名的生气。
现在却没有了怒意了——原来,自己一直气的是老师啊。
于秀凝失笑,老师跟他们的年龄其实没区别,甚至比陈明还小一岁,可为什么总是不由自主的把他当父辈?
她摇了摇头,将复杂的心绪收拢,随后撸起袖子,磨刀霍霍的走向了杂物间。
晚上,身上带着酒味的陈明哼着小曲回来了。
拒绝了佣人的帮助,陈明哼着小曲拎着鞋来到了杂物间,鸡贼的四下观望没发现老婆的踪迹后,悄咪咪的将鞋垫抽了出来,随后一拉藏在下面的“垃圾”盒,打开后就要把臭烘烘的鞋垫往里面放。
下一秒,陈明只觉得……天塌了。
我的……鞋垫呢?
我那小半盒的鞋垫呢?
不是,我那可爱的金子呢?!!
陈明懵了,拿起垃圾盒嗅了嗅,闻到了“原汁原味”的味道后,确定这就是自己的小金库。
可金子呢?
于秀凝抱着到现在还没哄睡着的娃一脸怨气的出现:
“陈明,你翻什么呢?进来了不抱娃躲杂物间干啥?”
陈明颤颤巍巍的伸手:“我、我抱娃……”
“你手上怎么这么臭?臭死了!去洗手——你翻垃圾盒干吗?不会是想找你那一堆臭鞋垫吧?你也是有病,一堆臭鞋垫不扔了还当宝一样藏起来!”
于秀凝怒斥一句后,转头又和声的哄怀里不安分的小崽子。
陈明面色发白、双腿打颤:
“老婆,老婆,鞋、鞋垫呢?我、我去洗洗。”
于秀凝没好气的说:“扔了,一堆臭的发霉的鞋垫,不扔了干吗?”
扔了?
扔了!
陈明只觉得眼前一黑,整个世界像是没了光。
他失魂落魄的就往外冲,后面传来于秀凝的喊声:
“诶诶,你干什么去?”
“我、我、我吐外面去。”
陈明发疯似的冲出去,冲刺到远处的垃圾桶前,也顾不得脏不脏,里面的东西倒出来后就发疯的找了起来。
屋内,于秀凝站在窗前,看着自己的傻老公的犯傻行径,笑吟吟的对怀里的小屁孩说:
“看,爸爸真傻,小家伙长大以后,可不能像你爸爸那么傻。”
这一晚,向来心大的陈明失眠了,而他怀里的于秀凝,却睡的格外香甜。
一夜没睡的陈明第二天顶着两黑眼圈上班,到办公室以后就跟没了外室似的,哭丧着一张脸,看谁都像是欠了他好几根金条似的。
他那个后悔啊,早知道不存私房钱了,现在被老婆给丢了,他想坦白都没法坦白。
上个屁的班!
睡……睡个屁的觉!
陈明心疼的在办公室里来回踱步,整个人的视界仿佛就是黑白的电影。
俗话说屋漏偏逢连夜雨,就在陈明怨天尤人的时候,棒槌惊慌失措的冲进了办公室。
刚刚躺到躺椅上的陈明斜了眼棒槌,突然间怒从心中起——要不是这厮拉着自己去喝酒,他哪能回的那么晚?又怎么可能会丢了私房钱?!
棒槌没有眼力见,压根没发现陈明见他后就要暴起,而是惊慌失色的低声道:“陈处长,不好了!姓明的正在查你!”
“你大……你大声点!”
陈明觉得自己幻听了。
姓明的这小子,喝了几两酒啊竟然敢查自己?
棒槌急声道:“姓明的正在悄摸的查你,赶紧通知嫂子啊!”
“查个屁!”
陈明撸起袖子:“姓明的怕是不知道东北保密局到底是谁说了算吧?给他点染料他还真敢开染坊?”
棒槌附和:“他确实是胆子大了——赶紧通知嫂子,让嫂子给他点颜色瞧瞧!”
“通知个屁!小麻烦罢了!”陈明恶狠狠道:“不用秀凝出面——走,我那柜子里有酒,拎几瓶咱们去找忠义他们,看我们哥几个怎么收拾姓明的王八羔子!”
画面一转……
陈明泪眼汪汪的扒着栅栏,生气的咆哮:
“够鈤的假正经,给老子的饭里面怎么没肉?肉呢?”
看守贾震没好气的跑过来:“陈处长,你就不能老老实实的呆着?别嚎了!”
“肉呢?肉呢?!”陈明怒视:“没肉你让我怎么吃?”
“我的陈处长啊,你们把监狱的伙食卡的那么死,哪有钱买肉?你这餐还是我掏钱点的——现在物价成什么样了你心里没数吗?我那点薪水,自家五口人都喂不饱。”
陈明闻言失语,只是怔怔的看着眼前的素餐——抗战那会,被日本人差点端了老窝,好在许忠义示警,又有游击队那边的接应,他才带着兄弟们跑掉了。
但那一次,他窝在山里,啃了半年的素菜,打那以后,陈明发誓自己以后每吨无肉不欢……
不对,好像中途许忠义这小子悄摸的给自己捎回来了一只烤鸭……
一想起许忠义,陈明的怒气就又上来了。
好你个许忠义,我拿你当兄弟,想跟你一道给明楼一个难堪,没成想你个混蛋反手就卖了我!
陈明不傻,明楼寻摸到自己受贿的证据太容易了,要不是有人卖了自己,哪能这么容易?
而能卖自己的,就只有自己当兄弟的许忠义了。
看陈明在发呆,看守贾震便悄然离开,结果一拐弯,就看到了一身上校军装的于秀凝。
贾震浑身一震:“于、于、于主任。”
于秀凝瞥了眼贾震后,本已经错身了,但又驻步:
“老贾,我家老陈就麻烦你了——听说你自掏腰包给他订餐,多谢!”
“这点钱你拿着,不要饿着我家老陈。”
“这、这怎么好意思……”
贾震想拦,但手却不听使唤,这年头太难了。
于秀凝和声和气的说道:
“拿着吧,我家老陈嘴巴刁,吃不得苦。”
贾震接过了钱,犹豫了一下后,低声说:“于主任,我听说有人想把陈处长现在就送去南京。”
“我知道了,多谢。”
贾震急匆匆离开。
于秀凝站在拐角,明明转身就能见到丈夫了,但想了又想后,她却没有跨过这最后的几步。
“傻子,就当是把未来的苦先吃完吧!”
她强忍着没有去见丈夫。
出了监狱,于秀凝上车后,立刻就意识到了不对——司机,竟然换人了!
“司机”转身:
“陈夫人,你好。”
看清了“司机”的样子后,于秀凝惊了:
“比安奇?”
这人,竟然是全球贸易的比安奇!
比安奇笑了笑,掏出一个信封递给了于秀凝,随后温和的说:
“有人托我给你转交的——”
“对了,他说——”
“你很好,他……也没有让你失望吧?”
于秀凝的双目突然间湿润了起来,借伸手的机会抹了抹眼角,她打开了信封,露出了两张上海至旧金山的船票,还有一张美元存单。
除此之外,别无他物。
但于秀凝却知道,这里面,还有老师对他们的一片真心。
而这,在云橘波诡的特工这一行,几乎是……不存在的。(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