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然,事情还没开始调查。我倒希望他没事。我不想看到任何一个同仁出问题。”戴春风说这话时,眉头也紧皱著。
童襄细细咀嚼著这话,不吭声了。
戴春风又看向警察局局长赵龙文:
“龙文兄怎么看?”
赵龙文是义乌人,34年起就担任警察局局长兼江浙警官学校校长,是復兴社的核心成员,军统元老。
他慢条斯理从怀里掏出一叠信,往桌上一放,说道:“现在的老百姓很不简单啊,这些都是他们联名写给我的信,恳请我为柳莲芳等无辜人员平反,且不说这些人是否无辜,即便真的无辜,事情也不好办啊。
此案牵扯到这么多人,严查?不好吧,不好啊!
要是將此事公之於眾,败坏的可是我们军统的名声。再者,如今江浙一半地区已经沦陷,日本人虎视眈眈,牵一髮而动全局。要是真查下去,恐怕牵连不小。人心乱了,还怎么抗日?所以有些人主张去查姚主任,我是不赞成的。他在调查室干得不错嘛?查了他,谁来抗日?我看有些人就是別有用心啊。非常之时,这种做法要不得!”
戴春风拧著眉头:“那依你的意思?”
“大事化小小事化了,对外有个交代就行!”
张义坐在下首冷眼旁观,听他说得如此轻描淡写,顿生反感,说不出的厌恶,难道那七八十个女大学生的身家清白、性命不重要吗?重要吗?或许对赵龙文这样的大人物来说,不过是几十条螻蚁的性命罢了,不值一提。
另外,从此人的话语中,张义判断他可能对真相一清二楚,说不定还参与其中。两人都是同一地方任职,正所谓同病相怜、惺惺相惜,既然大家屁股后边都不乾净,为免暴雷,何如彼此伸出援手拉兄弟一把。赵龙文这边出人出力,姚则崇平安落地,自然会投桃报李。官官、相护,自古就是官场独特、靚丽之一景,不仅传统久远,而且在这年头尤其得到发扬光大。
戴春风看了他一眼,不置可否,沉吟片刻,摇头说:
“龙文兄,你把事情想简单了,这件事情已经惊动了委员长,cc系和各方势力都在冷眼旁观,就等著抓住我们军统的把柄来攻訐我,因此,必须严肃对待,不仅要立案调查,而且要一查到底。”
赵龙文刚想说点什么,就被戴春风挥手打断:“好了,当断不断反受其乱,这件事情必须速战速决,不能因为一件间谍案,就將江山搞得人心惶惶。”
说著,他起身,开始下达命令:
“张义,你马上带警卫连去一趟,將姚则崇等一干涉事者全部逮捕扣押,另外,马上提审柳莲芳。”
“是。”张义挺身敬礼。
他刚来出门,就见门外传来急促的脚步声,有人大喊著:“连督察,连督察”
话未说完,就被门口的卫兵衝上去按住了。
“连督察——!柳莲芳死了!”这人不管不顾地大喊著,挣扎著往会议室的方向扑,卫兵將他按在地上,三人撕扯成了一团。
戴春风看了一眼连督察,皱紧了眉头:“你的人?”
“不好意思局座!”连英赶紧走出去,示意卫兵放人,“柳莲芳死了?怎么死的?”
“跳楼,那边说她畏惧自杀!”
会议室中的几人听到这个消息,脸色都不禁变了变,案子才刚开始查,主犯就死了,还是跳楼自杀?
就在几人皱紧眉头的同时,另一场会面正在富丽堂皇的饭店包厢低调地进行著。
包厢中的两人,一人是二十五集团军司令李觉,另一人正是梅间谍案的始作俑者姚则崇。
姚则崇三十多岁,长得五大三粗,早在包厢里候了多时。一见李觉来了,立刻赔著笑端茶倒酒。
“司令,这回您可得看在以往的交情上,救我一命。”
李觉皱著眉头盯了他半天:“你不是说此案板上钉钉,证据確凿吗?”
“司令您听我说,我也是被人蒙蔽了,主办该案的是行动组组长魏哲秋,要不是他当初信誓旦旦向我保证,事情怎么会发展到如此地步?
年轻人立功心切,可以理解,但也不能靠著扑风捉影办案吧。我早前就告诫过他,说办案一定要讲究真凭实据,他也答应了。谁知他当面一套,背后一套,竟然瞒著我,捅出这么大的娄子,现在搞得我也很被动啊。如今,看戴老板亲自来了,终於慌了,才向我吐露了实情。唉,您说我当初怎么就信了这小子的鬼话呢!”
“哦这就难怪了。”李觉砸吧了两下嘴,突然挑了下眉,“不对吧,我怎么听说那个叫什么柳莲芳的被你搞到床上去了?”
“司令,我冤枉啊,说起此事我就来气,悔不当初啊!”姚则崇一脸愤慨地声討,“魏哲秋这个小人,见色起意,调戏人家女学生不成,竟然来了个霸王硬上弓。后来,害怕姦情暴露,为了將我拉下水,竟然把我灌醉,將女学生送到了我床上。现在好了,我也成了他的帮凶了。”他一边说著,一边將脚下的一只手提箱放在李觉面前,打开来,左边是金条,右边是美金,“戴老板冷著脸,连我的面都不见,申辩的机会都不给,估计要公事公办,说起来我也是罪有应得,可我要是进去了,家里的狐儿寡母怎么办?所以,还请您老人家帮著敲敲边鼓,判得轻些,我就感激涕零了。除了这些,事成之后,姚某还有厚礼答谢。”
李觉克制著心里的喜悦,不动声色地合上手提箱,放在了自己脚下,沉吟了一会,问:“这个魏什么秋那边?”
“他愿意认罪伏法。”
“柳莲芳呢?”
“死了。”
“死了?”
“不怕您笑话,她不知怎么回事,竟然怀孕了,虽然不知道怀的是谁的孩子,但本著良心,我同意对她负责,结果这女人竟然得寸进尺,用肚子里的孩子威胁我明媒正娶,这怎么可能?我可是有家室的,糟糠之妻不可拋,如果我真这么做了,那不是当代陈世美嘛。唉,谁承想,被我严词拒绝后,她竟然一时想不开,跳楼自杀了,悔不当初啊,要是知道她这么刚烈,即便背负骂名,我也认了。”
“山鸡飞上枝头,想做凤凰?这不是痴想妄想嘛。”李觉厌恶地摇摇头,然后又嘆了口气,“世风日下啊,像这种为了上位以死相逼的事情,已经不足为奇了。”
“谁说不是呢。”姚则崇附和著,毕恭毕敬给李觉鞠了一躬,“司令,那一切就拜託了,饭菜已经安排好了,都是您喜欢的,您慢慢用餐,我现在就去找戴老板负荆请罪。”
“去吧,我一会就去见戴雨农。”李觉不以为然地摆摆手,作为驻扎江山县的集团军司令,自己的面子戴春风怎么都得给。
姚则崇刚走,一个身著旗袍颇有姿色的女人款款走了进来,她是李觉的太太,饭店的幕后老板,今天这顿饭就是她牵线搭桥促成的,刚才一直躲在屏风后面偷听呢,有些好奇地问:
“那个女学生,真那么刚烈,跳楼自杀啦?”
“听他鬼扯。”李觉嗤笑一声,把玩著箱子里的金条,“据我得到的消息,这个女学生被扔下楼之前,已经被人勒死了,你以为呢?”
太太恍然大悟,拍著胸口感嘆了一句:“这些人真够狠的。”
李觉笑著摇了摇头,將手提箱合上:“老规矩,存美国银行。”
ps:肯定完本的,写到抗战胜利,后面的就是番外啦。新书,大家有什么建议吗?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