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
他实在想不明白,此刻再不出关,还有什么机会?
……
……
“简青丘已经集结了‘玄甲重骑营’?”
悬北关城门处。
纳兰秋童背负双手,站在栏杆处,望着渐渐暗沉的天色。
她白白等了一整日。
正如自己先前预料的那样,陈翀非但没有出城,这悬北关闹剧反而越闹越大。
此刻她偏转头颅,眯起凤眸,望向传讯的钩钳师。
“是,大人。”
钩钳师压低声音,“西园街那边已经开始铺设阵纹了,一个时辰之后,恐怕会有一场恶战。咱们需要介入么?”
这消息,如今已经传开。
玄甲重骑的集结,动静颇大。就连外城百姓,都闻风而动,此刻西园街已经疏散了不少群众。
这一架如若打起来,影响十分恶劣。
“不必。”
纳兰秋童却是摆了摆衣袖,淡然说道:“他们要打,便让他们打。钩钳师只是负责查案的,我们只管查我们的案子。把所有人手都从内城调离,留两位斥候观察‘西园街’,剩下的……全都调到城外。”
“调到城外?”
那位钩钳师怔了一下。
“嗯……”
纳兰秋童一边思索,一边缓缓说道:“庚八,你去通知庚十重新交接工作,钩钳师不必再负责出入关的审查,临走之前,记得取下那枚‘照佛镜’。”
“大人?”
庚八满脸茫然。
这是要做什么,钩钳师刚刚接手城关一夜,到现在为止,满打满算才十个时辰。
几乎没有任何收获。
这就要放弃审查了?
“昨夜缉押的那三人,审出结果了么?”
纳兰秋童忽然道:“有几人是佛门孽贼?”
“无人招供……打死了一位,还有两人活着。”
他声音紧张。
审讯一夜,未出结果,按理来说,他应当受到责罚。
不过……
他实在是无可奈何,该用的手段全都用了,除却神魂秘术,这一招不到万不得已,绝不会动用。因为必定会摧毁神海,也未必能得到有用讯息。
其实,审讯到这一步,所有人心中都清楚。
这三个家伙,一定与佛门有关。
但凡是个普通人。
哪里能招架如此之久,抽两三鞭便把该认的,不该认的,一并认了。
“好硬的骨头……”
纳兰秋童轻笑一声:“带我去看看。”
……
……
就在悬北关城内,不到百丈的暗巷中。
钩钳师设有一座秘密地牢。
牢狱相当简陋。
钩钳师在悬北关内执行任务的次数极少,毕竟灭佛行动开始之后,大量佛门修士都开始南下……逃往婺州,极少有人会选择躲在悬北关。
此刻光火摇曳,照亮一大一小两张干枯苍白的面孔。
这是一对父女。
此刻两人,已经被折磨得遍体鳞伤,浑身是血。
在他们身旁不远处,还躺着一具尸体,血肉模糊,已经爬满了蝇虫……
值得一提的是,女孩相当年轻,只有十五六岁,虽然气若游丝,但眼神却是相当坚毅。
在钩钳师眼中,并无长幼之分,只要被押入地牢,便只有一个身份。
罪人。
“大人,这两人昨夜分开逃亡,被押回地牢,拒不相认。”
庚八缓缓说道:“后来我取其鲜血,以秘术相照……这其实是一对父女。就在先前,这二人的案卷已经从【铁幕】那里调查完毕,这对父女均都来自婺州。”
婺州是什么地方?
佛门香火最为旺盛之地。
从婺州而来,十有八九,与佛门脱不开关系。
“从婺州来,然后呢?”
纳兰秋童伸出手掌,抬起女孩下颌,认真观看。
倘若擦去血污,这女孩面容五官其实相当清丽脱俗,面颊带着些许婴儿肥,只可惜……被钩钳师酷刑折磨了整整一夜,此刻已是奄奄一息。
“他们说是来这贩茶的。”
庚八嗤笑道:“悬北关都是些粗人,有几人喜欢饮茶?”
“我就挺喜欢。”
纳兰秋童一句话,让庚八神色变得古怪起来。
他茫然地望着眼前女子,不知该说什么了。
“身份,文牒,案卷……全都检验完毕了?”
“……是的,大人。”
“可有异样?”
“……并无。”
“那么,昨夜审了一夜,审出结果了么?他们可曾交代了什么?”
“……也无。”
这番话对话,不仅出乎了庚八的意料。
也出乎了地牢中二人的意料。
被纳兰秋童钳住下颌的女孩,神色茫然,困惑地看着眼前这一幕。
啪一声!
火光摇曳,凌厉风声乍起。
纳兰秋童忽然抬起手来,砸出一个耳光!
庚八被一巴掌扇飞出去,这一巴掌打得极其用力,打得他凌空飞出,重重摔砸在墙壁之上,这简陋地牢的泥瓦石墙险些都要被震倒。
“你……太让我失望了。”
纳兰秋童幽幽开口。
这些话,虽是对庚八说。
但她却连目光都未投去。
纳兰秋童只是捏着女孩面颊,不断端详,同时轻声细语说道:“既然身份,文牒,案卷,全都正常。便说明他们是正常入关,是大离百姓,是受太子福泽庇护的子民,你怎可施加如此酷刑?”
“……”
庚八呆呆怔住。
“实在抱歉,昨夜……是一场误会。”
纳兰秋童温柔地开口,她往后退了数步,挥了挥衣袖。
束缚二人的铁索应声破碎。
被酷刑折磨一夜,已经做好鱼死网破打算的父女二人,彼此对视,神情茫然,浑然没有想到,在面见了纳兰秋童之后,会是这样的一副画面。
“二位。”
纳兰秋童微微躬身,行了一礼,笑着说道:“你们现在自由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