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今日甫一见得传说中的月隐真人现身,这心头也不免惴惴。
不过固然阵中生出来些嘈杂混乱,可也未有出现月隐真人这寥寥数言,就勾得人跳反的境况发生。
月隐真人自也晓得阵中主事的两家人对五姥山积怨已久,尽了人事过后,便也就不报希望,只与夜魇隐狩舟一道攻击面前这周天引星阵。
作为三阶极品大阵,周天引星阵自然不止有守护之用。此阵能引日华为屏,同样能借星力凝化无穷剑雨。
落在夜魇隐狩舟上的五姥山弟子是有屏障,但是其余各家附庸门派却是死伤惨重,便连一名被征募来的金丹上修,也都被数道星剑击伤、颇为狼狈。
月隐真人从来都只是忌惮黎谷金家家中那位麒麟儿将来成婴,对于真敢不自量力忤逆自己的金丹宗门可是毫不在意。
贵为元婴真人,他自有这等资本。
只听得月隐真人冷哼一声,眉头稍稍一皱,口里头默念一阵过后手中玉尺轻挥三下。
下一瞬只见得三道玉色玄光将天幕擦燃的同时,周天引星阵由日华凝成的那面赤色屏障便被划破大半,将其中法阵光幕裸露出来。
五姥山一方毕竟人众,饶是吃了些小亏,但此番见得真人显威,自是又士气大涨。
只见得阵外无数道术、符箓、法器飞射在法阵玄光上头,打得这三阶大阵阵纹连颤不停。阵中众修未有放弃抵抗念头,顶着月隐真人这位元婴真人的压力照旧催使星剑簌簌落下。
一时之间,阵内阵外皆是一片血光绽放。
不过明眼人却都能看得出来,与阵外皆是五姥山附庸遭殃有所不同,阵中先陨落的反是黎谷金家与北葵派的许多精锐弟子,若是两家还无后手,那么怕是过不得多久,这颇为难得的三阶极品大阵,便就只有被攻破这么一个下场。
只是这场战事才进行得如火如荼的时候,阵外却又有变故发生。
月隐真人手持玉尺挥击几下,才震得阵中一初期上修法宝破碎、数面阵旗撕裂开来,便就感到身后有剑光袭来。
顾首一看,云层中似是有千万道银蛇倏然炸开,一团团云气不讲道理的翻滚起来,将大好的日头都掩盖了一片。
剑声清越、剑光明亮。
当这道剑光从天空中蓦然坠下的同时,周遭百里内即是河水沸腾、虫鸟俱丧。
“剑元大成,金风青!”月隐真人眉眼一眯,面上无有惧色,只是伸出手中玉尺轻轻一挡,待得剑光上头灵芒黯淡过后,方才钳指一捻,轻松夹碎。
“晚辈金风青,奉师命来为前辈问好!”云层中挥剑的是个其貌不扬的黑瘦男子,言过之后,手头动作未停。修成《裂天剑典》这部宇阶中品剑法的金风青连发三道剑气,目标却非是月隐真人,而是场中最为卖力攻阵的那位别家金丹。
这位上修怎么说也修行了近四百年,自成金丹过后便就称宗做祖,遇到元婴真人的机会少之又少,便算遇到同阶也少有一言不发即就直取性命的。
直到裂天剑气撕开云团,伴着雨幕般的星剑一道坠下的时候,这上修方才倏然意识到,距离自己上一回面临如此境况的生死危机,怕都已要算到甲子年前了。
可这时候反应慢了一拍,可是真要人命的!
饶是晓得自家那几样防御法宝在这剑气面上怕是比纸糊的强不得多少,但是这上修还是抱着一丝希望皆祭出来援护身前。
好在一旁的月隐真人无有坐守旁观,玉尺灵宝脱手而出,将那道剑气轻松打散,救下这上修命来的同时也在低声念道:“这起码是小成境界的《裂天剑典》。”
不过便算再怎么天才,金风青到底才是个金丹修士,月隐真人并不以为前者有什么值得自己所重视的地方。
于是也不过多赘言,只又出声问道:“金小友或可能劝得令尊出降?秦国公有悲天悯人之心,实在不亡这世上再遭杀孽。老夫可在此做承诺,兹要是黎谷金家可以迁徙本道,老夫也可以宽恕你家上下性命”
“哈,前辈是安心与仙朝做鹰犬,我们裂天剑派弟子只想老实过活,别的不想!”
“想”字落地的瞬间,天幕上头又是道道剑气纵横,附带着狂暴之感坠落下来。
“好剑法!”月隐真人浊目一亮,心头亦在哀叹自家为何未有这样出色的后辈可以继承宗门。
不过金丹终是金丹,饶是月隐真人都已觉得面前这个黑瘦汉子实际本事隐隐能跟费家那头老鸟比肩,可他心头却还是未有将其太当回事。
果不其然,便是月隐真人顾忌颇多,未有全力而为,但那金风青却还是无有束手就擒。待得二人斗过半袋烟工夫,金风青即就黔驴技穷,忙卖个破绽夺路而逃。
于月隐真人看来,金风青这元婴种子的性命可要比余下那些修士加起来还要值钱许多,自是不能放过的。
“此子剑遁之术练得不错,当是以为这样即可保持不败?怕是忘了老夫本事了!”
月隐真人信心十足地驾着螭龙玉撵追了上去,而自五姥山那辫发金丹从其手中接任指挥权柄,本来只闷头挨打的三汀州各家联军,居然开始大着胆子反击了。
鏖战许久过后,北葵派所炼化的几具铜尸与黎谷金家一头灵兽率领着部分战意汹涌的三汀州修士掩杀出来,辫发金丹早做了准备。
夜魇隐狩舟调转黑虎砲台、随行而来的二位本门金丹与三名附庸金丹带着门下弟子结成军阵,毫不畏惧地迎接上前。
砲声隆隆、血朵朵,参战双方的修士却是都不晓得,自己是正在以各自性命来拉开了乱世序幕的一角。
战事直进行到次日早晨才稍有停歇模样,双方停战不是因了不能再战,而是因了勿论是月隐真人还是金风青,居然都还未归来
————两日后,小环山
康大宝正紧蹙眉头,看着秦国公府发来的战报唏嘘不已:“月隐真人居然伤了,这谁能够想到?”
一旁的诸位师弟不及发问,而是在讲这份战报一一传阅过后,最为老成的叶正文方才跟着嗟叹一声:
“两河道血剑门山门被破过后,仅剩的那位真人闻风子多年来一直寻觅不到,谁成想居然一直是由山北道黎谷金家收容供奉?!好在月隐真人谨慎,饶是闻风子与金风青二人联手设计,也不过是受了些许轻伤罢了。”
“只是如此一来,月隐真人便就要带着门中大部弟子陷在选萧山、不得走脱了。”袁晋敏锐地察觉到此点,语气中带了些担忧之意:“山北道其他地方,仅靠着五姥山余下那几名上修怕是难以平靖,说不得还要”
“说不得还要吃大亏呢!”
康大掌门也跟着叹声起来,天晓得五姥山这些年来到底怎么治理的山北道,到底要把各家盘剥成什么模样,才能连月隐真人这尊老迈元婴身死都等不得,只被外人稍稍挑拨便就尽都跳反?!
除了几家最为亲近的姻亲故旧之外,五姥山在山北道几乎称得举目无亲、满目皆敌,怨不得月隐真人这般担忧身后事呢,如今看来,却有几分真知灼见。
康大宝复又取出一张信符来讲道:“依着今晨我那伯岳信上说,天勤老祖都已带着几名上修去了选萧山驰援,多半是那位闻风子伤势好转不少,与金风青联手之下,月隐真人难以制住”
一直在侧不开腔的蒋青也不想让自己在堂中显得格格不入,于是特意找话来问:“那大师兄,咱们重明宗是要?”
“若是局势真的一发不可收拾,国公府自是要征发辖内修士奔赴山北道参战的。”康大宝言讲到此处倏然一顿,想了想后方才言道:
“过往依着天勤老祖口风,我们便算要去山北道,也不过是打打顺风仗、帮着五姥山于战后收拾下残敌罢了。但依着现在看来,怕是没有这般舒服了。”
众人眉头皆是一凝,任谁都晓得这已是由各家真人主导的战事有多凶险。
要知道,如今山北道各家从逆之辈有了元婴坐镇可是今非昔比。
不客气地说,那位自两河道来的闻风子真人便算无有动手之力,只是摆在那里做个招牌,也能令得山北道各家胆气激增、五姥山吃尽苦头。
“老叶,论剑大会与宗门大比,快开快办,与我们的时间怕是不多了。”
“是!”
“老二,论剑大会过后,速速拣选英才将赤璋卫紧急扩充一番,勤加操练,哪怕多一人都是好的。”
“是”
“老三随我来,”康大宝招呼叶、袁二人散去,自己则带着蒋青入了云房,拿出了一个精致铁匣,其中有一枚内丹莹莹发亮、有一扎玉简内蕴灵光。
蒋青接过后先将玉简大略一扫,抬头时候却是惊呼出声:“外丹之法?!”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