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9章 魔猿的恨意,教皇的理想,人族的绿色长城,楚无疆的计划
武者有两大悲哀。
一个是发现前面没有了路。
一个是找到了路,被人给堵了。
死亡谷的至尊魔猿,此刻便是这等心情。
它一次次轮回转世,借助【鸿蒙情种】的力量,积累爱恋试图凝聚最后一步,成为天命之子,夺得太虚幻境。
这一条道路,乃是上古时代结束后,最有可能建立神国。
人道路线的神国,几乎被人皇,各大宗门占据,哪怕是贵为天子,也难以建立自己的神国。
帝昊放弃一手打造的王朝,也有这方面的原因。
至尊魔猿完全有希望夺得太虚幻境,以无限的爱来驱动,成为这时代第一强者。
结果这一世轮回,即将圆满之际,被楚无疆捷足先登。
这怎能不让它愤怒到了极点。
那一声咆哮让死亡谷方圆千里的尘土飞扬,这时远方传来一阵笑声:
“恭喜情圣大人,终于破开顽石,重获新生。”
“是你?!”
“去死吧!”
至尊魔猿露出凶相,像是把来人当做楚无疆,竟然一瞬间召唤无数死亡沙粒,要将对方的生机彻底灭绝。
滔天的死亡沙粒,要在顷刻间将那人湮灭。
谁料那人拱手行礼道:
“情圣大人,晚辈这厢有礼了。”
无数的沙粒即将覆盖,至尊魔猿终究没有失去理智,大手一挥将死亡沙粒停下。
来者不是别人,正是人皇庙的教皇。
至尊魔猿冷声道:
“长话短说,本座不想听你的胡言乱语!”
教皇笑了笑说道:
“箴大人手握天网,检测天命境。”
“绛珠仙子陨落,冠军侯势不可挡。”
“唯有我等合作,方能有一条出路。”
“原本我们只想借用死亡谷,让天命王朝的粮食彻底绝收,让他的土地彻底崩坏,引爆王朝内乱。”
“现在您终于应运诞生,我们的手笔可以更大一点,真是可喜可贺。”
至尊魔猿静静地听着教皇说完全部的计划,冷声道:
“说完了吗?”
“可以去死了吗?”
至尊魔猿为何会选择情圣路线,是因为它的本体是残暴与死亡。
每年死亡之谷吹袭的沙尘暴会对附近土地的生灵进行一次扫荡,将周围的生命一扫而空,留待将来。
暴虐,冷酷,杀戮,这才是情圣的底色。
为了消除这暴虐的底色,绛珠仙子帮他规划了情圣路线。
他一次次转世,都是软弱,无能,废柴之辈,依靠情圣气运,专吃软饭。
这都是为了对冲魔猿暴虐的底色。
顽石落泪,魔猿出世,注定要用海量的死亡,来完成最后的祭奠。
教皇深知至尊魔猿的暴虐,直接敞开双手说道:
“当然可以。”
“如果你不想为绛珠仙子复仇,随时可以杀掉我。”
“但如果您想为她报仇,与我们合作是最佳的选择。”
至尊魔猿控制着沙粒,淡淡地说道:
“绛珠仙子曾告诫过,绝对不能与你们合作。”
“死亡谷的沙粒,你们想借用,与我无关。”
“一旦参与人族与妖魔的大战,就会应了天地大劫,九死一生。”
绛珠仙子,至尊魔猿,原本是局外人,就连伯颜国师来偷窃死亡谷的沙粒,都当没看见。
她们要走桃运的路线,避免卷入天下大势。
至尊魔猿的暴虐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抹柔情似水:
“她不希望我遇到危险。”
“对于死物来说,人族也好,魔族也罢,跟我们没什么关系。”
“所以你可以去死了。”
“那真是遗憾。”
教皇闭上眼睛,静候死亡。
他敢来见至尊魔猿,就没打算活着回去,既然要谋划天下大事,彻底摧毁天命王朝,赢得这场大战的胜利,就要赌上一切。
很显然,他赌赢了。
在死亡领域离教皇只剩毫米之差,至尊魔猿停了下来:
“但现在绛珠死了。”
“这世界没有存在的必要,证道与否也不重要。”
“我会为她献上最为盛大的葬礼,进行哀悼。”
至尊魔猿的暴虐全部收了起来,只有深沉的冰冷。
它的脸上浮现出一种罕见的神色,那是死物不会浮现的表情——真正的哀伤。
绛珠仙子陨落的那一刻它哭了,也学会了真正的恨。
曾经的暴虐,残酷,只是死亡谷的本能发作,如同兽性一样。
如今顽石落泪了。
它不再为证道而战,只为自己的情感而战。
教皇的脸上浮现一抹笑容,郑重地行礼道:
“如您所愿。”
“我们都会付出一切,完成使命。”
至尊魔猿盯着这位白发苍苍的教皇,不由地问道:
“我不明白,你也是人族的一员吧。”
“为什么这样积极地摧毁人族?”
原本的至尊魔猿不会问出这样的问题,现在它懂得了情感,察觉教皇的不正常。
教皇咧嘴一笑道:
“因为老夫跟你一样恨他们。”
“恨不得马上摧毁整个人族。”
你是大永王朝的教皇,除天命强者外,根本没人能比你更好,你为什么会恨他们?
这样的恨意,比起至尊魔猿都不弱了。
它不禁问道:
“为何?”
“莫非你出身贫寒,遭受过人族高层的压迫。”
那些极致的压迫,诞生出毁灭世界的魔鬼。
若龙州的鬼王夏雨能得更多的资源栽培,她远比雪女,更有资质成为鬼帝。
因为她属于帝国被压迫的最底层。
教皇收敛起脸上的恨意,转为笑容道:
“不,本座的出身还不错,读过几年书。”
“家中原是帝国的胥吏,专门负责收税的,油水还算丰厚,比起大部分的市民来说,日子过得都要好。”
至尊魔猿不由得皱起眉头:
“那你恨什么?”
教皇笑了笑说道:
“儒门有句话,叫苛政猛于虎。”
“情圣大人杀人,是用这死亡沙粒,一口气就会夺走生命,不会给人带来痛苦。”
“而老夫则是负责吃人,远比这死亡沙粒要痛苦得多。”
至尊魔猿不管几次轮回,都以情圣的身份活动于世。
哪怕它转世成乞丐,也必定会在一天之内,遇到好心的千金大小姐,施展善心。
所以它不可能明白教皇的话:
“吃人,这是什么意思?”
教皇解释道:
“情圣大人对朝廷收税,很不了解。”
“我们下乡收税,要派遣官兵下乡。”
“至于遇到不肯交税的刁民,就要放火烧他们的房子,把他们的软肋抓起来狠狠毒打。”
“在衙门里有一句,叫做清乡。”
“你不下乡杀人,怎么收税?”
“每隔几年,就要狠狠地杀一遍。”
“因为刁民们宁可卖身乡绅,宗门,世家,换取庇佑,也不肯老老实实交税。”
“诶,刁民不懂朝廷的难处,朝廷只能杀人放火,才能让刁民老实一些!”
“老夫干的就是这个活,最擅长手艺就是把刁民们吊起来毒打,逼他们说出粮食的下落。”
“你看,农夫受到的痛苦,远比这死亡沙粒重得多。”
“死亡沙粒,真是一种难得的慈悲。”
教皇竟是天命王朝的胥吏出身,回忆到往昔跟随县令老爷清乡,竟有些怀念之情,忍不住笑出声来。
俗话说:贼来如梳,兵来如篦,官来如剃。
这些都是老百姓总结出来的血泪教训。
这让至尊魔猿很是不解:
“我没觉得你恨这些,反倒挺高兴的。”
教皇笑了笑说道:
“当然了,本座干得很愉快。”
“我们跟着县太爷耀武扬威,每到清乡时刻,便是发财之日。”
“我们抢到什么,都归自己所有,大家都高兴得很。”
古代政权收税,很多是下乡抢劫,烧房子,抓软肋,实属稀松平常,你把他当做鬼子进村,没什么问题。
例如晚清时期,广东衙门对县令杜凤治表示,农民都是土匪,都可以杀,假的也不冤,给我狠狠地干这些刁民。
这也是为什么农夫们往往会选择投靠大户,乡绅。
因为只有乡绅才有资格跟衙门交涉。
同样的,朝廷为了节省征税成本,也会依赖于乡绅,双方形成动态博弈点。
乡绅威胁衙门的方式,其实就是没我们的帮助,你就无法顺利,低成本地完成征税。
衙门的确可以调来官兵,对不交税的农村进行定期剿杀,但成本太高了,官兵是要开拨费,是要犒赏,且善于抢劫。
你征收一百两银子的税收,往往要付出两百两,甚至造成地方大面积的破坏,得不偿失。
如果一个地方的乡绅太少,自耕农太多,那么衙门收税就非常痛苦,出现大面积暴力对抗,乃至杀戮的场景。
整个国家的农村,都可以当做低烈度的治安战。
因为税收制度是不合理的,农业税的征收方式,会制造最大的赋税痛苦,农夫是不会老实交税,也不会老实交租。
如果说武馆学徒,世家子弟,看到的是江湖豪情,侠肝义胆,那么这位教皇曾看到的则是最冷血,最残酷的生存战斗。
两个世界,截然不同。
教皇闭上眼睛,露出有些怀念的神色:
“这是多么美好的日子,老夫还为此赚够了修炼武功的银两,准备去武馆学艺。”
至尊魔猿等得不耐烦了,斥责道:
“那你到底恨什么?”
“不要东拉西扯。”
教皇笑了笑说道:
“老夫幸福的日子维持得不太长远,直到有一天,我们撞到了铁板。”
“不是因为苛刻虐民,而是招待一名贵人时,惹怒了贵人。”
“县太爷立刻翻脸,把我们当做替罪羔羊,狠狠地毒打一顿。”
“那一刻老夫被挂在树上,与那些农夫一个下场。”
至尊魔猿不客气地回答道:
“这不是你应得的?”
即使它是执掌死亡的太古魔猿,也觉得这老家伙真是坏透了。
杀人不过头点地,你们却是一次次地折磨,杀害农夫,那比死亡沙粒残忍多了。
“对!”
教皇笑着承认了下来:
“这世界就是这样的吃人。”
“大鱼吃小鱼,小鱼吃虾米。”
“老夫被吊在树上,毒打了三十鞭子,彻底顿悟天理。”
“老夫欺压农夫,该死。”
“贵人欺压老夫,也该死。”
“农夫被人欺压,过得生不如死。”
“你看这世道,要么该死,要么生不如死,一层一层往下压。”
“偌大的天下找不出一个干净的人,所有人都该死,老夫最该死。”
“那老夫不管杀谁,都是功德无量。”
“从那以后,老夫少杀野兽,多杀人。”
神经病吧。
至尊魔猿惊奇地看着教皇。
这老头竟为这样的理由,去推动大永王朝与天命王朝的终极大战。
双方不知要死多少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