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色如同浸透鲜血的绸缎,將伊斯法罕古老的城墙层层裹住。
穆阿维叶立在城头最高处,玄色披风被夜风撕扯得猎猎作响,腰间弯刀的鎏金纹饰在残阳下泛著冷光,映得他眼底的阴霾愈发浓重。
远方唐军营地的炊烟呈浓墨状翻涌,与铅灰色云层绞缠,渐渐將整片天空染成诡异的暗紫色。
他死死攥住城墙垛口,粗糙的石棱在掌心压出深深的血痕,那些看似静默的营帐后方,分明蛰伏著足以覆灭整个文明的可怖力量,每一阵微风拂过,都裹挟著千万將士的肃杀之气。
三日前的军报仍在耳畔轰鸣,字里行间的惊心动魄至今令人战慄。
拉伊城外,唐军將士以浸油牛皮筏强渡幼发拉底河,汹涌的河水拍打著筏身,却压不住他们齐声高呼的號子。
那声音震天撼地,让滔滔河水都为之停滯。设拉子方向传来的密报更令人心惊——三千陌刀手身披玄甲,刃长六尺的陌刀在烈日下连成银白光带,恍若银河倾泻人间。
当他们齐声举刀劈砍时,刀光霍霍,盘旋的禿鷲竟被锋刃折射的寒芒刺得盲目坠地,连空中的飞鸟都不敢靠近这股令人胆寒的杀气。
此刻,两支军队正沿著千年商道疾驰,铁蹄踏碎大地,滚滚尘烟裹挟著碎石腾空而起,在天际勾勒出两条张牙舞爪的黄龙,所过之处,大地都在颤抖。
城中最年长的占星师颤抖著將星盘摔在地上,枯槁的手指指著西北方,声音悽厉而绝望:“火星逆行,此乃预示灭国的『血彗临空』之兆!”
“哈里发,防线第三段的拒马已加固完毕!”
亲卫的嘶吼穿透风啸,却难以驱散城头上瀰漫的紧张氛围。
穆阿维叶俯瞰脚下蜿蜒的壕沟,三丈宽的沟壑內削尖的枣木木桩如荆棘丛生,密密麻麻,沟壁涂抹的沥青在夕阳下泛著黏腻的黑光。
工匠们曾骄傲地说,这道防线融合了波斯最精湛的工艺,能让任何攻城者有来无回。
可当他想起唐军那令大地震颤的霹雳车,巨大的轮子碾过地面,能將巨石拋射半里之遥,所到之处,城墙崩塌,烟尘四起。
还有床弩发射的箭矢,粗如儿臂,带著雷霆万钧之势,能穿透三层夯土城墙,心中便涌起一阵无力感——再精妙的防线,在这等战爭机器面前,不过是孩童堆砌的沙塔,不堪一击。
“传令下去,让底格里斯河沿岸的守军保持戒备。”
穆阿维叶猛地转身,护甲碰撞出清越声响,在寂静的城头上格外刺耳。
夕阳將他的影子拉长投射在城墙上。
“若唐军分兵突袭巴斯拉港......”
话音戛然而止,沉闷的號角声自西方传来,惊起城楼上棲息的鸦群,它们扑稜稜地飞起,发出阵阵哀鸣。
他瞳孔骤缩,拜占庭帝国的双头鹰旗在暮色中缓缓浮现,血色绸缎上的银鹰图案,此刻竟像是浸透了鲜血的残翼,在风中无力地飘荡。
查世丁尼二世踏著沉重的石阶拾级而上,紫色斗篷拖在身后沾满尘土,尽显疲惫,
金质胸甲上的双鹰徽记虽依旧璀璨,但难掩他眼底的倦意。
这位年轻皇帝的目光扫过城外绵延十里的防线,那层层叠叠的防御工事。
最终,他的目光落在穆阿维叶紧绷的下頜:“传闻唐军的马槊能穿透三重重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