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二,行连坐与告赏之法,以清吏治。
——漕司及各路关卡官吏,对所辖船只查验不力,明知走私而不举发者,与犯者同罪;
能主动举告或查获者,不仅免罪,更可擢升、受赏。
同时,鼓励商贾、船工、力夫乃至寻常百姓告发,一经查实,告发者可得抄没货值之三成作为奖赏。
其三,严管货单与勘合,以绝瞒报。
——所有漕运船只,须持有由漕司、市舶司及出发地官府三方勘合印信的详细货单,货物种类、数量、价值皆需明确载录。沿途关卡需据单严查,核对无误后方可放行。
货单造伪者,主犯同走私论处,相关官吏亦受重惩。
其四,设漕运巡检使,独立监察。
于御史台下专设“漕运巡检司”,选派刚正敢言之士为巡检使,赋予其随机抽检任何漕运船只、调阅任何相关文书账目之权,可直接向天子或摄政太傅奏事,不受地方及漕运衙门节制。
其实光凭着顾霖所制定的律法便足矣说明他对此事的重视程度!
尤其是其中的第一点。
这完全是要将所有走私的道路给堵死。
百贯以上者,便流三千里——
若是连百贯的利润都没有,又有谁愿意去冒险走私?
当然,顾霖其实也十分明白,当他所制定的种种正式推行之后,一定会再次拉高整个走私的利益。
可就算如此他也必须要去做!
身为当朝太傅。
纵使真的会犯下错误,他也必须要尝试。
顾易一直都在默默看着这一切,对此没有进行半点干涉。
其实就连他在一开始的时候都没能发现这种问题,虽然他如今的视角只要心念一动便足以俯瞰一切,但毕竟他从来都没有往这方面想过。
归根结底——顾易也只是一个大学生罢了。
虽然经过这段时间的成长之后,顾易的能力在根本上已然是有了很大的提升。
但这也只是能力。
他的经历还没有让他拥有十足的思考。
就比如此次的走私!
作为一个大学生,顾易以前接触过这些也只是通过新闻,且在如今时间的发展之中,一切才都刚刚走到了发芽时期,他又怎么可能突然察觉到这一点,进而去关注?
从头到尾,顾易压根都没往这方面想过,自然而然不可能去刻意的观察这些人。
不过以如今的局势而言,这倒也并不晚。
至少顾霖还在。
而只要他还在,这一切的问题便一定会被挡下来!.
——局势彻底生乱。
当顾霖敕令整个御史台都动起来的时候,甚至就连整个天下的氛围都是陡然一变。
不仅仅是地方,包括中枢之中的大人物们。
随着御史台抽丝剥茧般的调查,都相继的倒了下去。
顾霖这一次是当真没有半分的留情。
其实他早就已经可以动手了。
一直没动手,甚至还给这些人留下弹劾自己的时间,完全是因为出于大局上的考虑。
漕运太关键了。
且这些人所掌控的势力无一不是各地漕运港口的大能。
这些人的突然倒下就必定会引起漕运生乱,顾霖得给其他人留出时间,让他们快速的去抢占因这些人倒下而丢失的市场。
也唯有如此,才能在不影响大局的情况之下,对整个王朝的上上下下进行替换!
这绝对是有史以来最大的一场大案。
其中所涉及到的所有人,几乎都是地方上乃至中枢当中的大人物。
也唯有开国之初或许才能办成这种事,且还必须有着顾霖这种声望、御史台这种渗透掌控力的部门在,若是换做了王朝中后期,此举绝对会让一个王朝在顷刻之间崩塌!
头一日,权发遣淮南路转运副使刘庚被革职锁拿,其府邸被御前司亲从官围得水泄不通,账册文书尽数查封。
消息尚未传开,第二日,工部郎中、都大提举汴河堤岸司柴靖便因收受巨额贿银,为走私船只大开方便之门,于朝会之上被御史当庭弹劾,证据确凿,即刻褫夺官身。
紧接着,同知太府寺事孙佑、勾当汴河水磨务赵谦等一众涉事官员相继落马。
御史台的查案效率高得惊人,显然是早已掌握了切实证据,只待雷霆一击。
这些往日里在漕运各个环节上手握实权、声名显赫的“大人物”,此刻却如同秋风扫落叶般,纷纷从云端坠落。
而这还只是中枢。
地方上的种种就更加不需要说了。
而且最关键的是,随着此番御史台的大清洗一开,各地之间受过大族摧残过的百姓们更是一个个不再忍让了,纷纷向御史台举报起了他们昔年的种种罪行。
而这,也注定会引起更大的漩涡!
——天下惊震!
这才刚刚统一了不到三十年,那股动荡的感觉便在整个天下再次升了上来。
也好在在统一之初,顾霖便已经让人大规模的进行了清扫,几乎将所有的抵抗势力全都灭了,这才没能引起更大的混乱。
但御史台的势力终是不可能完全辐射到每一处疆域。
而那些在地方上深耕多年的大族实力自然而然便不用说了,当他们挡住御史台的第一波攻势之后,留给他们的退路自然而然便只剩下了一个。
那就是造反!
淮南路,庐州府。
这座因漕运而兴的古城,今夜注定无眠。
城东那座占地极广、门庭深峻的吕府,此刻更是笼罩在一片肃杀与绝望之中。
吕氏,累世盐商出身,自前朝时便深耕庐州,家族子弟多有出仕,门生故旧遍布淮南漕运各司。
凭借着对漕运关节的掌控与地方上的盘根错节,吕家这些年明里暗里积累的财富与势力,早已远超常人想象。
可如今,御史台的铡刀,已然悬在了头顶。
府邸深处,密室之内。
烛火摇曳,映照着家主吕彰那张因愤怒与恐惧而扭曲的脸。
他猛地将手中那份抄录的《漕运厘正条例》摔在桌上,厚重的檀木桌案发出一声闷响。
“都看清楚了吗?”吕彰的声音嘶哑,带着一丝穷途末路的疯狂,“顾霖这是要绝我们的根!”
“百贯流放,五百贯绞刑,千贯斩首,抄没家产.他这是要把我们吕家上下几百口,往死路上逼啊!”
下首坐着的,皆是吕氏的核心子弟与依附于吕家的几位地方豪强首领,人人面色凝重,甚至带着惶恐。
“大伯,”吕彰的侄子,如今在庐州厢军中担任指挥的吕骁猛地站起身,他年轻气盛,脸上满是戾气,“我们吕家为这庐州府纳了多少税,养了多少民?”
“如今那顾霖在朝中一手遮天,弄出这等恶法,分明是要把我们这些地方大族赶尽杀绝!”
“难道我们就坐以待毙,等着御史台的人来抄家锁人吗?”
“等死?”吕彰狞笑一声,眼中闪烁着骇人的光芒,“我吕家累世经营,岂能甘心引颈就戮?”
“他顾霖不给我们留活路,我们就自己闯一条出来!”
他环视众人,一字一句道:“别忘了,我们手里还有钱,有粮,有人!庐州厢军中有我们的人,这淮南路上,受过我吕家恩惠、被顾霖这新政逼得走投无路的,又岂止我们一家?”
另一位族老忧心忡忡道:“家主,那可是顾氏.五代辅政,根深蒂固,我们我们如何抗衡?”
“抗衡?”吕彰猛地一拍桌子,“谁说我们要正面抗衡那庞然大物?”
“我们要做的,是‘靖难’!”
他压低了声音,却带着无比的决绝:“我们就打出‘清君侧,诛权臣顾霖’的旗号!”
“告诉天下人,是顾霖弄权苛法,逼反良臣!”
“我们不是反叛大宋,我们是替天子,替这天下被顾氏压迫的士绅百姓,清剿国贼!”
“对!清君侧!”吕骁立刻附和,脸上涌现出病态的潮红,“他顾氏难道真能永远站在云端?”
“我就不信,这天下间对顾氏不满的,只有我们!”
“只要我们率先举起大旗,必有响应者!”
“就算最终事败,也要崩掉他顾氏几颗牙,扯下他一层皮!”
“让他知道,我们这些地头蛇,逼急了也是会咬人的!”
密室内,沉重的呼吸声此起彼伏。
而随着时间的流去。
这种对未来的恐惧也渐渐在吕彰父子孤注一掷的煽动下,绝望渐渐转化为一种破釜沉舟的疯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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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