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千人的亲卫並未聚集在一起以免被人一锅端,而是五百人守在王信身边,其余一千五百人分成数支,各自驻守一处,互相呼应。
另外还有几千当地吸收的民兵,已经过初步整编,操练了三个多月。
“节帅到!”
隨著外头的唱名,屋內响起一阵喧譁声。
不一会儿,一个三十五六岁,穿著武將服,脸上带著笑意,走路之间却自有一股风范,特別是双眼透著的精明,令人一看就知道不好欺骗。
这人就是王信了。
大家都安静的偷偷打量,连此人身后跟进来的人们都没有来得及看。
“第一次见面,请大家来,有打扰之处,还请诸位海涵啊。”王信脸上带著笑容,轻易的来到案几后,抬了抬手,请大家坐下。
见到王信的態度,大家心里稍微鬆了口气。
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
只要不是贪得无厌,不给人留活路,该出血就得出血,在场的人隱隱有所预料。
这种事情歷史上发生过不少,新官上任三把火,找上门来,从来就没有过好事,不是派捐,就是要粮要人,有时两者都要。
他们又能如何?
衙门的要求,他们还能拒绝不成,只能转过头来去催逼百姓们,他们不过是为衙门干活的人。
世代扎根当地,他们自有生存之道。
一是能压住百姓中的刺头。
刺头压不住,百姓们就敢说话;百姓们一旦开始说话並达成共识,接下来他们就不好受了,所以必须第一时间解决掉刺头,任何方法都行。
二是要能对抗官府。
读书人千里做官只为財。
他们才不管地方的难处,捞几年钱后便拍拍屁股走人,自己却走不了,所以还需要能与官府扳手腕。
否则任由官府狮子大张口,百姓们就算不敢闹事,也会大量逃亡,最后不但完不成官府的要求,自己的利益也会大为受损。
只是呢。
时代变了。
现在来伸手的可不是以前的官员,而是眼前这个名声响彻山西的节度使,谁敢拒绝他?
“节度使亲临平阳府,我等应该前往恭迎,为节度使办下接风宴,奈何节度使的行踪保密,我等也未知。”陈宏既然有了决定,当然就要做第一个吃螃蟹的人。
不光主动,脸上也满是热情,“接风宴事小,节度使的事情比较急,以公务为重,但凡节度使大人有令,於州县徵集人丁、钱粮,我们陈家必然响应。”
大厅沉默了下来。
各家都被陈家的举动打了个措手不及。
王信也有些意外,不过有人支持,终归是好事,至於对方有没有违法犯忌,那是督查队的差事。
“多谢陈员外的好意。”
王信竟然认得自己,陈宏不知道別人会如此猜测,但这次有些受宠若惊,连忙拱手道:“节度使向来公正大义,我等地方乡绅应有之举,当不得节度使大人的谢啊。”
王信頷首,又摇了摇头,“我来平阳府只为了解决三件事。”
哪三件?
看样子不是自己心中所想,不少人露出意外,更好奇王信要说的话。
王信对大户们的心思很了解。
“陈员外说我做人公道,其实我的確公道,以人为本,就是把百姓当人看,大家都是人,所以都是平等的,比如天子犯法与庶民同罪,我们不扯什么圣人语录,这句话本身就是所有人都需要的,因为谁都不想自己头上有人比自己有特权,所以天子犯法与庶民同罪流传至今,不是因为他是圣人语录,而是因为这句话满足了大家的需求。”
这是我们该听的吗?
陈宏一脸诧异,不禁看向陈策。
他们陈家在平阳府是大姓,自家与陈策並不是一个族谱,但多年的交往,总有几分交情,陈策此时也猛然看向王信,脸上满是提防。
王信並不担心眼前这些平阳府的大户们的反应。
没人会与自己的利益作对。
“我也与大家是平等的,犯法同样没有特权,正所谓有恆產才有恆心。”
“论起反抗意识,你们这些有恆產的乡绅,是真的会为了自己的利益,想法设法的去反抗,反倒是百姓们,为自己利益爭取的反抗意识不强。
“这......”陈锐不禁失言。
这个节度使说话太过真诚了些,往日里大家谁不是之乎者也,先讲大道理。
“之所以讲这些,是因为大户也是百姓,大家是一样的,那么大户们担心的问题,节度府当然要儘可能的为大家去解决。”
王信绕了一圈,终於开始讲是哪三件正事。
第一,平阳府可能遭受流寇的袭击,无论是大户还是百姓都会遭殃,所以王信亲自来了。
这又涉及第二。
以为王信和大同军的身份,目前复杂和敏感的局势,只有王信来,才有可能做到以和平的方式压住山西各地官府的力量。
第三。
大家以后都得按照大周律做事,经过大同统一司法解释后的大周律。
过了片刻。
陈策突然问道:“节度使真不要钱粮?”
王信摇了摇头。
还是要嘛。
眾人不经意间缩回了身子,竟然引起响动。
“如果节度府能独自解决问题,在自身收税后的能力范围之內,那么就不用向大家要钱粮。”
“超过了呢?”
“比如这次的流寇,我並不打算杀光流寇,希望能招抚他们,可如果招抚他们,至少要帮助他们熬过灾害,那么需要额外的钱粮。”
“在节度府有缺口的情况下,考虑百姓们家里没有积粮,那么各家大户就要带头出钱出粮,百姓们则出人出力。”
“而且专款专用。”
“比如因为突发情况,意外临时收的钱粮,需要登记入册,每笔支出都要详细记录,有跡可查,而各位与百姓们可以组成一个监督队,专门用来核查这笔钱粮的开支。”
经过王信的详细解释,在场的人全部沉默。
王信脸上非常有信心。
其实很少有人是短视的。
比如猎人。
他们知道不能打猎有孕的动物,懂得可循环发展的道理,並不需要很高深的门槛才能懂得这样的道理。
而歷史上短视之举並不少。
之所以短视,比如不愿意捐钱,是因为知道这个钱捐出去只会便宜了肥猪。
同样的道理。
之所以在税赋上,各地之间的百姓们竟然会有矛盾,不是谁真的反对,也不是谁真的不认帐,没有谁会讲不通道理,道理之所以是道理,就是因为可以讲通。
而不认和反对的原因,出在到底转到了谁的头上。
真要是用到实处。
那么百姓与大户们的热情会令人为之振奋。
“今日方知节帅公义,后悔没能早日见到节帅!”
陈宏三分真七分假的开口,脸上全是敬佩。
陈策是德高望重的老人,眾人见他也微微点头,大家心里都高兴了起来,如果真要是这样去做,他们虽然出了钱粮,可竟然有权力去督查。
这其中的意义,他们可太懂了。
前提是真的。
只要是真的,钱粮上自己愿意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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