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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2章 多情自败美周郎

东都,沙家。

府门前正有诸多马车停靠,贺客登门不歇,原是沙府又有喜事。

家中公子与一位高门贵女结亲。

沙家以矿藏起家,五金之艺名闻天下,在江湖上虽没有东溟派那么有名,但分设在九州之地的兵器厂超过百家。

乃是掌握军工命脉的大商贾。

家主沙天南号称洛阳首富,家族中更不乏人累世为官。

此次沙府公子所娶之女,来自陇西李氏。

不止是东都贺客,其余各地的朋友得空的,也来讨一杯喜酒。

连续数日,沙家都是热闹喧哗。

沙府的老管家领着几位管事在门口迎客,全程带着笑脸。

“祈先生,请!”

一位老人昂首阔步,直朝里入。

他正是洛阳八士之一,名叫祈八州,性格高傲,总叫人觉得他老气横秋。

“祥老。”

一名书生打扮的中年人在老管事身旁耳语:

“祈八州近来与知世郎走得很近。”

老管事毫不在意:“哪里管得了那许多,只要不是知世郎亲身至此,此类身份,无需计较。”

中年书生微微点头。

今时不同往日,虽说是天子脚下,但各大势力存有异心者数不胜数。

私下里盘根错节。

不说与各路反王“勾结”这般难听话,生意总是要做的。

正说话时,门口正有两名带着行伍气息的汉子迈步走来。

“见过两位将军。”

一名管事笑着迎了上去。

两名汉子各都拱手,表情客气,没任何架子。

老管事也认得他们,迎上来道:“张大将军百忙之中,竟安排两位将军至此,沙家何其有幸。”

两名军汉笑了笑,好听话谁都爱听。

秦叔宝从怀中摸出一封拜帖:“大将军实无闲暇,只好叫我们跑一趟,烦请转承家主。”

沙天南做的兵器生意,与张须陀也有往来。

二人关系甚好,派人来道贺,自然在情理之中。

老管家沙瑞祥接过,请他们入府饮酒。

二人却连连摆手。

程咬金说话莽声莽气:“才从荥阳过来,马上要南下打仗,军令如山,耽搁不得。”

老管家道了一声可惜,不敢挽留。

只是疑惑多问一句:

“张大将军似乎北去燕赵,二位将军怎要逆行?”

秦叔宝念及这并非密事,故而相告:

“孟让把控通济渠,又控淮水,此贼已有十万之众,断不可留。”

老管家对天下动向颇为了解:“二位要助来整将军?”

“不是。”

程咬金接话:“我们此行往南,乃是跟着镇寇将军办事。”

只这一言,老管家与一旁的中年书生都听懂了。

面前这两位在张大将军的帐下,并无多大名气,远不能与镇寇将军相比。

尤宏达席卷淮阳、淮安、汝南三郡乱贼,杀敌数万。

追杀一众蒲山叛党,平寇追粮,功劳奇伟。

已是名震中原,捷报御前,上达东都圣听。

“那便提前祝两位与尤将军剿灭反贼,清扫淮水。”

秦叔宝与程咬金笑了笑,他们拜帖送到,直往南下,寻尤宏达去了。

二人没什么功勋,只是军中小将。

这次跟着尤将军,也期待混一点名头出来。

毕竟,镇寇将军的捷报,几乎能与张大将军媲美了。

关键是他捷报无假,让张大将军愈发看重。

此际已是张大将军帐下除主帅之外,最有名的人物.

“祥老,这几位是南阳来的贺客。”

一名管事领着两名精壮汉子上前。

只说南阳,却没说是哪一家,沙瑞祥第一时间想到的便是镇阳帮。

侯掌门大多数兵器买卖,乃是跟着他们做的。

不待他问,两名汉子中站出来一人。

他掏出拜帖:

“这是杨大龙头命我送交家主的。”

从侯掌门变成了大龙头,意义截然不同。

登时老管家露出正色,双手将拜帖接来,连声道谢。

沙家虽是洛阳大富,这位杨大龙头却也是南阳实权人物,手握数万人马,麾下强者如云,又把控汉水源头,镇守中原要冲。

这样的人,沙家也不愿得罪。

往年他们与杨大龙头只算点头之交,今日他主动为沙家送贺。

其中意味,不是他一个管家能读透的,须得沙家之主沙天南亲自揣摩。

沙瑞祥正准备请两人入府。

没想到,另外一名汉子也从怀中摸出一物,递了上来。

“这是大龙头请易真人所书青竹符箓,求个禳灾平安的意象。”

沙瑞祥触及到了知识盲区,他稍稍一愣。

一旁的中年书生面露异色,急忙抢步上前,双手将一枚刻画符箓,穿着红绳的翠青竹片收下。

“大龙头有心了。”

书生又笑道:“也谢过观主赐符。”

那两人笑了笑,并不多话,在另外一名管事的带领下入了沙府宅院。

老管家从中年书生手中接过,端详青竹红绳,看到上方精细的朱砂纹路。

他正在思考易真人名号。

中年书生小声道:“祥老,此人乃是南阳卧龙山五庄观主。”

“哦?”

“我前段时日随关中剑派调查一伙马帮,从关中入到南阳菊潭,多听其名号。这位观主与杨大龙头关系甚密,其余各大势力,也听说与其有关。”

沙瑞祥觉得这竹符更沉重了一些:“我常在府内处理凡务,出了东都,对各地的道门江湖算不上了解。”

中年书生说得更详:

“此人手眼通天,在南阳,就没有他办不成的事。”

近耳再加一句:

“不仅是阳间,连阴间之事也是如此。”

“什么?!”

沙老管家有过一瞬间的失态,他晓得身旁这人乃是家主重要幕僚,地位仅次于首席,且武功甚高,从不胡言乱语。

“阴间之事,岂能管得?”

中年书生摇头:“此人却有沟通阴阳之能,赊旗任家老太爷本为死尸,被这位呼唤出棺。这等灵媒之能,非是巴蜀通天神姥可及。”

“虽是出自你口,却也荒诞到叫我无法相信。”

沙老管家低头望着竹符,忽觉上方朱砂玄纹多了几分难测之韵。

“武者练武,乃是对精气神的锤炼。”

“道家常以内丹法修行,怀有精神之异,更有练气化神,以养窍中,当然与寻常武人不同。”

中年书生指了指竹符:“道门书符常以纸承,此人以竹为媒,便能观到一些端倪。”

“这是为何?”

“竹乃道门炼丹之器,常用生竹与无皮青竹。”

中年书生所懂甚多:“魏晋有《三十六水法》,其中的黄金水便用此竹。”

沙老管家道:“游先生,我真是佩服你的才学。”

那中年书生忽然一笑:“祥老,其实我还知道另外一桩事。”

“我前段时日遇到了好友潘师正,听他说去祖观见过师父鸦道人,后得知了自己有一位师叔。”

沙老管家又变了脸色:“难道潘道长的师叔便是这位易真人?”

“不错。”

“好吧,你先在此,我去送拜帖给家主。”

沙祥瑞不敢耽搁了。

潘师正他是认识的,他混迹武林圣地,常伴宁散人。

潘师正的师叔?

在道门中,岂不是与宁散人一个辈次,搞不好还是熟人。

对于什么“沟通阴阳”的本事,沙祥瑞也理解了不少。

转入沙府外院,走过一众亭台楼阁才至内宅。

靠内宅往西,乃是女眷所居。

西厢中心的高高亭楼上,正有一名少女斜倚亭栏,半边脸枕着纤细的胳膊,露出半截葱白手腕,手上抓着什么小物件,眼睛望着前方的小桥流水。

微微出神,而后不知想到什么,那清丽绝伦的脸上,露出一丝温婉动人的笑意来。

“喂~!喂~!”

这时一只手伸到她面前,不断摇晃。

她才转过脸来,看向身旁漂亮苗条,身着华服的年轻姑娘。

“怎么了?”

“什么怎么了,你都出神多少回了。”

沙家五小姐沙芷菁凑近脸来,作为亲戚加好闺蜜,已是敏锐感受到对方的异常。

“小凤,你是不是在想哪家郎君?”

沙芷菁说完这句话,发现面前少女脸上微露异样,尽管她收敛得很快,却被她看得真切。

“小凤,你毁了~”

她夸张地喊了一句。

“你瞎说什么。”

独孤凤微微一笑,恢复常态。

沙芷菁坐到她身旁,好奇得要命:“真是了不得,是哪家的郎君,竟被独孤家的掌上明珠心中惦记,挂念得这样深。”

她带着一丝兴奋之色数落:

“听说那独孤凤痴痴于武,对人间情缘向来冷漠,怎么变得这样快?”

“遥记两年前的年关,我们去游河赏灯,你一拔剑,可是吓走了好些才俊,害得我的情缘都没了着落。”

“说吧.”

沙芷菁盯着她道:“你方才在想什么人?”

独孤凤从容地翻出一本淮南鸿烈:

“你误会了,我只是在想一位江湖朋友。”

“切,谁信呢。”

沙芷菁斜着眉头,又忍不住道:“好了,就当是朋友,是哪位朋友?告诉我总没问题吧。”

“嗯”

独孤凤犹豫了一下,薄唇勾勒出笑意:“不要。”

“他身份隐秘,我要替他守秘,不能朝外说。”

“小凤,你拿我当外人,我们绝交吧,”五小姐痛心疾首,“我看错人了。”

她手捂着脸,露出指缝看少女的反应。

见她无动于衷,只得放弃。

这时走到石桌旁给自己倒了一杯茶水:“看来你是真的上心,不过我也是真的伤心。”

独孤凤安慰道:

“祖母问过,我也没说。”

“太过分了,”五小姐不住摇头,“但更叫我好奇,到底是什么样的大人物,竟叫你连祖母也防着。”

“不是你想的那样,我只是帮朋友守秘。”

独孤凤正看到“清净恬愉,人之性也”,拈着页角掀起翻书声。

“而且,他也不是什么大人物。”

“真的?”

“嗯,我初次见他时,他的功夫还远不及你,只是在行侠义之事。”

沙芷菁信了,她用这口气说话,多半不是骗人。

“好吧.”

“那你这次去江都,什么时候能回来?”

“我也不知。”

独孤凤道:“也许是晓得了宫内有什么变化,祖母便让堂叔和二叔先下江都。”

“可近来江都闹出了魔门与长生诀的乱子,引发江湖动乱,有诸多高手去江都探查,祖母担心他们在江都人手不足,便让我去瞧一阵。”

“等那边稳定,才能返回。”

沙芷菁无奈叹了口气:“你可真是大忙人。”

想吐槽她两位叔叔的,却又忍住了。

独孤凤当然晓得她想说什么,不愿朝这方面递话。

“到了江都,你也要注意安全。”

“最近出现好多怪事”

沙芷菁道:“我听说洛阳附近有几位武林名宿去搞什么武学论道,就再没回来。”

“若是有人寻你,你可别上当受骗。”

独孤凤把书一合,此事她比沙芷菁知道的要多。

甚至,就连独孤家都有人坠入魔窟。

一念至此,她站起身来,已不想在东都久留。

“这就要走了?”

“嗯,本已经出发,想到你后,特回头与你打声招呼。”

沙芷菁笑了笑,总算感受到属于老朋友的特殊待遇。

“等什么时候,你那位神秘的朋友到东都来,你可要领我见见。”

“我瞧瞧是什么样的人。”

“好。”

独孤凤应了一声,接着便离开了沙府。

如果直接去江都的话,她该去通济渠,直入盱眙,转淮河走邗沟,直达江都。

可是,在回家收拾行囊,又被独孤老奶奶‘训斥’几句后。

便经伊阙关南下,沿宛洛古道向西南行进。

这条路要穿过伏牛山,不是太好走,但路途较近,很快便能抵达

……

时近季春,几番烟雨侵过卧龙岗,青峰沐髻,古柏垂璎。

正是一派春日好景。

山下白河边,有挂着粗糙竹笛的牧童驱赶牛犊,偶有渔舟钻出芦苇荡,几只鸬鹚翎翅湿水,捕中几尾大鱼。

往下再靠一点,能看到三根钓竿。

一老两小,各戴斗笠。

三人背后丈余,有一块褐灰大石。

白衣青年正坐在大石之上,手执画笔,在纸上点上江山烟雨色。

白河之水,永不停歇地流淌。

岸边的青年,却一直处于一种“静”态。

近段时日,南阳郡正有大批江湖人涌入。

不知是谁大肆散播,说冠军城有武学极致之妙。

有嗤嗤以鼻者,有避之不及者,却也不缺久困瓶颈,渴望突破的痴狂之人。

南阳郊野,也有不少武林人走动。

恰有这样一人,也在白河之畔欣赏自然而成的山水画。

于是

作画的周奕,自然将他吸引过去。

他迈步站到周奕身后,也静默不动,站了近半个时辰,看他画完最后一笔。

“妙哉,妙哉!”

他连夸两声,声音悠扬洪亮。

周奕回望一眼,见这青年身形笔直高挺,相貌英俊,手执折扇,作儒生打扮。

那扇未展,只在他手中轻巧兜转,潇洒自如。

“墨色山水,普普通通,妙在何处?”

那风流儒生道:

“你这画中溪水自远山幽壑而来,迂曲回转处,见一叶扁舟泊于芦苇畔。舟中隐者宽衣博带,正凭舷远眺。

嗯.这笔笔流转间,似有风动衣襟之声。”

“此乃生动之妙。”

周奕笑了笑,有那么好吗?

这家伙是个懂行的,从周奕左边换到右边,斟酌一下,又道:

“最妙处在于虚实相生,你看.

这近岸坡石以淡墨轻染,渐次融入烟霭。远山则以青烘染,轮廓模糊如“其形也,婉若游龙乘云翔”,竟似与天光合而为一。”

周奕听得,他脱口而出的,乃是《神女赋》。

风流儒生说到此处,把扇一摇,扇面上,出现一幅幅美人图。

其中,正有周奕见过的沈落雁。

心中已明白此人身份。

“兄台整幅画无一处浓墨重彩,却于淡雅中见醇厚,于疏简中藏深远。”

他赞叹一声:“仿佛将我引入目送归鸿,手挥五弦的魏晋桃源。”

“真有这样好?”

“不错,碰上喜欢魏晋山水之人,此画千金不换。”

周奕心中大乐:

“侯公子,这画我以五百金卖于你,剩余五百金叫你赚去,算是谢过你识我心中山水之情。”

侯希白被道破身份,微微一怔。

不过朝自己的美人扇一瞧,也不奇怪了。

江湖上不少人见扇识人。

能将这许多美人画在扇中的,唯有他多情公子。

侯希白显然不会做周奕眼中的“侯大善人”。

他笑道:

“想必画友便是易观主吧。”

互道对方身份,侯某人不落下风。

一人拿画笔,一人执纸扇,互相拱手问好。

远处钓鱼的一老两小,有些‘嫌弃’地看了看多情公子。

这家伙一来就“妙哉”,声音那般洪亮,把鱼都吓跑了。

“侯公子是来寻我的?”

“不是。”

侯希白道:“我听闻观主之名,虽有拜访之心,却未曾行动。今日是追着一人到此,可是跟丢了。”

“本来心情愁闷,站在河边看景排忧,恰好碰到观主,这才柳暗明。”

“至于这画嘛”

周奕追问:“五百金?”

侯希白望着眼前的青年,心觉有趣:

“这画我是欣赏的,却买不得。”

“哦?”

“观主有桃源之气,爱画山水,卧于高山林莽,雅韵奇高。侯某爱画美人,护惜,行走青楼红尘,艳而俗之。”

“因此,金入红尘而不享山水,此乃侯某之爱也。”

言下之意,你不要强人所难。

周奕却很执着:“侯兄,山水之中,也有美人。”

“果真如此,便出五百金又如何。”侯希白呵呵一笑。

他当然是在说笑,只要不认同对方辩说,他就不会输。

虽只初见,侯希白却当成了画友之间的较量。

他行走江湖,首次碰到这样的稀罕事,十分投入。

周奕正要雄辩,忽然听到脚步声响起。

以侯希白的功力,自然也听到了。

这时,有一紫衣少女朝河边走来。

侯希白瞧见那幽蓝色的眼眸,惊为天人,又被她冷目相视,心中一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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