县中的一、二、三把手不和,自然也不可能瞒得过当地人,不到三日,其中前因后果便悉数整理送到了刘辩的案头上。
中牟县令杨原确有贪腐之举,但却并不严重,在后汉这片贪腐成风的土壤中已然算是稀有品种了,而且也从未有过渎职之举,甚至可以说是勤政。
主簿任俊,中牟任氏之嫡长子,颇具才干,行事宽厚有度而见事理,倒是个值得提拔的人才。
那位县丞张奋,是位十足的清流空谈名士,庸人尔,只是看不惯杨原的“媚上”之举,也看不上凭借中牟任氏的能量而在县里担任了主簿之职的任俊。
嗯,他只是单纯瞧不上中牟任氏这个豪族,而非认为凭借出身任职不对,毕竟他自己也是出身中牟张氏的士族子弟。
大士族瞧不起小士族,小士族瞧不起豪族,豪族瞧不起草民,这条鄙视链早已有之。
得知了事情原委后,太子提笔御批,在中牟县丞张奋的弹劾奏疏中批复道:“不利于团结的话不要讲!”
而后太子又提拔了任俊,恰好董卓在并州上奏疏,请求朝廷任命一位新的度辽将军来统领度辽营。
前任度辽将军周慎在南匈奴叛乱之际畏战而逃,虽说歪打正着保全了度辽营,却难逃畏战之罪,但念及其保全度辽营之功,免于刑罚,仅罢官夺职。
客曹尚书张驯举荐京县县令贾琮,言其熟知北狄南蛮之事,经考较后被刘辩任命为度辽将军奔赴并州,而京县县令的位置就空缺了下来。
于是刘辩将任俊从中牟县主簿调任为京县县令,之所以没有直接调入朝廷,则是因为任俊擅长的是水利和农事。
任俊在水利和农事上的天赋,注定了他必须通过在地方上积累足够的经验才能成才,他若是将其调入朝中只是揠苗助长。
批阅完今日的奏疏后,刘辩在另一座用于小憩的偏殿中召见了大司农丞张纮,看着面色略显憔悴的张纮,不由问道:“子纲何故如此憔悴?近日大司农收到了各地郡县所奏收成数目,不是挺高兴的?”
张纮幽幽地叹了一口气,道:“是臣的老师濮阳公,令臣每日下值后便去一同讨论殿下的受禅仪典。”
刘辩一怔,濮阳闿是张纮学习《礼记》的老师,倒也难怪会被硬拉着掺和进去。
不过也正是因为张纮是在濮阳闿处学习了《礼记》,今日刘辩才特意召他入宫。
“孤可为卿解烦。”刘辩离席坐于张纮身旁,与他同席而坐,笑道,“不知子纲可愿听孤一言?”
虽说太子殿下就学于卢植,但论及经义典籍,太子其实造诣并不深,更多是传承了卢植的治国理念,所以张纮是不认为太子殿下有什么好主意的。
呵,太子殿下若是有什么好主意,早就直接与郑玄、卢植等人直言了,哪里轮得到他去进言?
分明是太子有些想法不便宣之于口,所以借他的口去传达这个想法罢了。
但谁让人家是太子呢,张纮坐于席位伏地拜道:“纮洗耳恭听。”
刘辩扶起了张纮,屏退了高望以外的内侍、宫女,低声道:“子纲,受禅仪典并非只可参照古之帝王,今亦有之。”
言罢,刘辩就回了那座作为办公区域的偏殿,绝不给张纮开口的机会。
张纮怔怔地看着太子殿下逃跑似的背影,以他的沉稳心性也不由张大了嘴不知所言。
高望对于太子的这些家臣们的性子还是颇为熟稔的,见张纮如此震惊,显然是领会了太子话中并未明言之意,便没有多言,转身直追太子去了,只留下张纮依旧茫然地坐在那里。
什么叫“今亦有之”,除了上古之时的尧舜以及战国之时的赵武灵王和燕王哙,便只有一位所有人都避而不谈的禅让之人了。
那个人,叫刘婴,现在的人们更喜欢唤他“孺子婴”。
而接受了孺子婴禅位之人,名为王莽!
太子殿下要参照莽贼的受禅仪典???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