濮阳闿的辩经实力,在座众人都是清楚的,若非濮阳闿治经水平高超还不站队,今古文学派也不至于联手打压他。
因此不少人都做好了大意失亲妈的准备了。
郑玄亦是大惊,眼见濮阳闿如此,他都有些坐不住了,踉跄着起身,连忙扶起他,挤出一抹笑容,握着他的手轻轻拍了拍,不断向濮阳闿使眼色,道:“子宽这是何故呢?今日堂中皆是同道之人,有话但说无妨,快快请起。”
濮阳闿与郑玄对视一眼,他听懂了郑玄话里的意思。
今天在场都是古文学派的士人,而且都是核心成员,大家伙都是为了太子殿下和古文学派的利益而在这里讨论,给老夫个面子,有话好好说,千万别搞事情。
然而濮阳闿并没有接受郑玄的暗示,只是用手指在郑玄的掌心中划拉了几下,郑玄先是错愕,旋即又看了眼张纮,微微叹气,也没有再试图阻拦濮阳闿。
太子殿下安排这对师徒办差,他还能反对什么呢?
躺平了,摆烂了,反正肯定不会是好事。
如果是好事,直接跟他交代,或是向卢植以及荀爽、蔡邕这两位太子的未来丈人交代岂不是更好?
而且濮阳闿治《礼记》,太子选择濮阳闿来做事,其中意味不言而喻。
他郑玄虽然除了太官令外,也就出任过几年小吏,但并非不懂政治。
果不其然,一切如郑玄所料,濮阳闿果然是准备了这个大的,语出惊人,提出参照王莽的受禅仪典为模板。
而正堂中的一众古文学派士人还不待在濮阳闿话音落下,便有人拍案而起展开了谩骂,甚至有过于激动的直接抄起桌案上装着点心的漆盘朝濮阳闿掷去。
满堂几乎都是对他口诛笔伐,唾沫横飞,话里话外都是在表忠心,痛骂濮阳闿有负国恩,罪当诛之。
郑玄与卢植、荀爽、崔烈三人交换眼神,郑玄拉住了情绪激动的服虔,卢植直接以蛮力将好友马日磾摁在座席上,崔烈死死拽住蔡邕的衣袖,荀爽则是将濮阳闿护在了身后,大声喝止众人,制止了众人的谩骂和争吵。
这场喧闹来得快,去得更快,怒意转瞬消散,濮阳闿并非不知轻重之人,有这胆量提出这种找死的建议?
一个有脑子的人,也许胆大包天,但不会不知死活,濮阳闿很显然是一个有脑子的人。
许多人一开始本就不是真生气,只是借机表忠心罢了。
少数上了头的人,再眼瞅着卢植这个太子太傅和荀爽这个太子少傅都不急,再加上护着濮阳闿的张纮,谁还能不明白这背后的主谋是谁呢?
再说了,不骂濮阳闿几句,濮阳闿恐怕也交不了差,只有古文学派士人对他口诛笔伐,才能显得濮阳闿为太子办差劳苦功高。
嘿,骂他,他不仅得伏地下拜,还得谢谢咱呢!
第二日,古文学派士人默不作声地任由濮阳闿从东观之中,取出了班固著作的《汉书》,并找到了《莽贼传》这一篇的所有竹简。
嗯,莽贼者,王莽也。
于是一个月后,古文学派就宣称他们在拆除一座雒阳城外的古宅时,砸开墙壁从墙壁的夹层里翻出了几卷《礼记》的遗落残篇,经过海内大儒郑玄亲自鉴定,确认此乃周公所著,且详细记载了尧舜禅让礼制。
当日,郑玄、卢植、荀爽等一众古文学派士人共有三千人之众,齐刷刷地跪在了皇宫外,当着无数官民的面向太子殿下敬献这失而复得的《礼记·禅让篇》。
郑玄伏于地,领着一众古文学派的士人因“感动”而涕泪纵横,撕扯着嗓子,生怕有人听不清,高呼道:“殿下仁德爱民,此前玄冥赐甘霖,如今周公予残篇,皆是殿下的德行感动了上帝,故而殿下但有所求,天必应之!”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