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门护冷声道,“你写一张伏辩于我,伏辩上写明,是你们鬼鬼祟祟冲撞我鹊刀门,并且盗走我鹊刀门重宝。
如此,大家互不找后账。
否则,本公子可没那么容易离开。”
“大胆!”
曹峰勃然大怒,一挥手,一小队已经亮出锋刃。
西门护大笑,“就凭你们?”
西门护一挥手,数十人冲入庭院,围聚四方,各个手持劲弩,机括上膛,箭锋如霜。
“列阵!护住中庭!”
西门护高声喝道。
阵型未成,薛意抢在薛向身前,急声道,“待会儿打起来,大兄跟紧我,看我眼色行事。
一抓到机会,立时脱身,再别回头!”
薛向轻拍薛意肩膀,“有我在,还轮不着你挡在前面。”
说话儿,他已阔步上前。
薛意大惊。
“诸君听令,不必留……”
西门护正下着命令,忽见薛向已经朝自己这边走来。
眼见着薛向气度从容,他心头莫名生出一种威压。
薛向朗声道,“迦南郡内,岂是法外之地。
有事报官,岂敢私斗?”
他声音不大,却足以让在场所有人听得清清楚楚。
片刻的寂静后,鹊刀门少主先是一愣,随即仰天大笑。
鹊刀门众人也笑得前仰后合,满目尽是嘲弄。
“薛十户,你大兄是二傻子么?”
曹峰讥声道。
“你不是他们的人。”
西门护含笑打量着薛向,“他们这些人,不会出你这样读书读傻的夯货。
莫非你以为,这黑夜之下,金科玉律还能烛照不成?”
说罢,便要再次下令。
薛向神情不动,抬手一抖,一枚手环亮出,宝光一闪,仙符显现于手环表面,仙符流光闪烁,圣洁威严。
火光下,众人目光齐落在那仙符上。
“薛十户,你大兄到底是干什么的?”
闫广啸低声喝道。
薛意茫然摇头,“他刚考上郡生。”
“什么!”
曹峰惊得眉毛差点飞了。
只有身在缇骑,他才深刻领教了儒生的功名尊贵。
“有仙符又如何?我劝你,不要多管闲事。趁我还没动手,赶紧走。”
西门护依旧强硬,但气势收敛不少。
“薛兄,你若能回护周全。
大恩,闫某必不敢忘。”
闫广啸冲薛向拱手行礼。
局面明摆在这里,与鹊刀门正面冲突,十死无生。
这档口,他也顾不得颜面了。
薛向还没回应,西门护先开口了,盯着薛向道,“我不管你是谁,你的面子我已经给了。
你要走就自己走,你若不走,我也不冲你下手。
但他们,你护不住。”
“护不护得住,你说了不算,叫你老子来。”
薛向长身屹立,宛若山岚。
“你!”
西门护眼角骤冷,心念千转,一咬牙,“你既给脸不要脸,那就一起……”
他话音未落,地面忽然传来急促而沉重的马蹄声。
“哒哒哒……”
火光摇曳间,一骑疾驰而来,溅起的雪泥如箭般飞射。
为首的骑士身披黑金铠甲,肩绣银翎,背负一柄阔背长刀,眉宇间带着煞气,气势如山压下。
“西门错!”
闫广啸一颗心直坠湖底。
西门错乃是鹊刀门掌门,老牌筑基大圆满强者,距离结丹也就一步之遥。
传闻此人极为狠辣,多次跟随镇军出征,杀人如麻,还有军功护身。
近来,又和东明党的人搅合到了一处,越发有恃无恐。
西门错纵马冲进院中,刹那间,满场的气息像被刀锋切开。
他抬眼望了望场中的局势,脸色登时阴沉下来,声音带着火,“几个虾兵蟹将,半晌还搞不定?我鹊刀门的脸,都让你丢尽了!”
他话音未落,一名白袍公子飘然落入场中,正是镇军大佬曹国良之子,曹凌。
“西门掌门,言重了,少掌门能围住这些家伙,已是大功一件。”
曹凌高声道,“留下这些人,我父便能奏上一本,解散缇骑,东明党诸公也会高兴的。
咦,西门掌门……”
曹凌忽然发现西门错没了声息,整个人如雕像一般,仿佛焊在了马背上。
“曹公子既如此说了,那就不必废话,诸君听令,杀无赦。”
西门护一指薛向,“今日,我便让你知道,金科玉律有没有照不到的地……”
他话音未落,一记耳光抽在他脸上,直接将他抽抽下马来,他一个弹身站起,半边脸已殷红如血。
西门护难以置信地瞪着适才出手的西门错,厉声吼道,“疯啦,老糊涂啦……”
心里委屈到了极点。
西门错一个潇洒的侧身下马,一脚正踹在西门护胸口。
西门护被踢飞出去,曹凌手快,一个卸劲儿,拦下西门护。
全场无不大惊,几要怀疑西门错被人夺舍。
飘然落地的西门错全然不管其他人怎么看,疾步走到薛向身前,拱手道,“薛副院,犬子无知,得罪之处,千万恕罪。”
全场剧震。
“西门掌门,你,你这是什么意思?”
曹凌莫名其妙。
西门错稍抬眉眼,“曹公子,你不是一直说,想见一见大名鼎鼎的薛向薛副院么?你眼前这位,就是。”
“啊!”
曹凌懵了,怎么这么巧,踢铁板上
了。
西门护心头的委屈,瞬间不翼而飞。
曹凌和西门护,都蛮横惯了。
可当西门错报出薛向身份,两人心中的气焰立时消灭。
二人心知肚明,比蛮横,自己两人加一起也赶不上这位薛副院。
如今的迦南郡,若有说谁修为最高,威望最大,吵上十天十夜,只怕也没个结果。
可要说,谁气焰最盛,谁最不能招惹。
薛向,薛副院的名字,绝对遥遥领先。
沈家,何等的庞然巨物。
这位,说招惹就招惹了,不仅逼得沈家吐出两千亩灵田,自己还安然无恙。
自此,灵产清理室权威大盛,简直成了悬在所有豪门大户、宗门、帮派头上,随时可能落下的神剑。
前次赵欢欢举办酒会,西门错也在宾客之列,可宾客如云,他连靠近薛向说句话的机会都没捞到。
但薛向的眉眼、声威,他却是牢牢记住了。
如今,不少人往赵欢欢那娘们儿那里挤,抢着把自己家的强拆次序往后挪。
一直撑到中枢政策熄火,那就千值万值了。
西门错的鹊刀门,也是侵占灵产的大户,他当然也是这般想的。
可恨,赵欢欢那娘们儿门庭若市,排都排不上他。
他做梦也没想到,今日能在此处和薛向见面。
更惊悚的是,他还站在了薛副院的对立面。
这不是要了亲命了么?
这些年他巴着曹国良,无非是想借镇军的势,把鹊刀门的势力一步步扩出去。
可镇军虽强,终归是武夫系统。
若薛向想动鹊刀门,谁也拦不住啊。
真得罪了他,鹊刀门侵占的那几块灵产被拔走事小,这位薛副院若是动真格,把灵产问题一查到底,顶格处罚,将他苦心经营多年的鹊刀门连根拔起都不算稀奇。
西门错越想越后怕,额头的冷汗在冬夜里仍一颗颗渗出来。
“原来是西门掌门。”
薛向淡淡瞥了西门错一眼,指着西门护道,“这位,是令公子?”
“是,是犬子。”
西门错恨恨瞪了一眼西门护,用脚趾头便能猜到,定是这蠢货嚣张,得罪狠了薛副院。
“令郎缺管教呀,口口声声金科玉律也有照不到的地方,这话若是传到中枢衮衮诸公耳中,怕要问一句,令郎是打算扯旗造反,掀翻圣人定下的铁律,再造乾坤?”
薛向脸上带着和煦的微笑,西门错只觉头顶顶满了惊雷。
他三步并作两步,奔至西门护身前,霹雳吧啦,就是一顿雷烟火炮般的输出。
西门护被抽成了一堆烂泥。
一旁,闫广啸整个人像是被雷劈了一样,半天没回过神来。
他原本还在想着,怎么找个由头放薛向离开,免得把无辜的家属卷进来。
他做梦也没想到薛向只是站出来,慢条斯理地说了几句话,张狂到没边的西门护就成了这惨样儿。
威势绝伦的鹊刀门掌门西门错,连大气也不敢出。
堂堂曹督主的公子曹凌,那是动辄呼啸一方的恶少,这会儿也没敢出面放半个屁。
曹峰的嘴张了又张,仿佛能塞下一颗鸡蛋。
他刚才还想嘲讽薛向是靠关系混来的闲职,如今忽然意识到,自己在人家面前不过是只蠕动的蝼蚁。
一股凉意从脚底一路窜到后脊,他甚至能想象到,若薛意真跟自己过不去,让他大兄歪歪嘴巴,自己就要凉凉。
“薛兄,薛兄,以前是我无知,你大人不记小人过。”
曹峰悄悄挪到薛意身边,顾不得左近的同僚,低声冲薛意道歉。
薛意愣在原地,根本没有任何反应。
他心中,同样是惊雷十万。
他怎么也不能将眼前这位仿佛手握玄雷的大人物,和自己那位连引灵入体都要哇哇大叫的兄长,联系在一起。
这一刻,他忽然生出一种从未有过的骄傲。
原来,我薛意的亲兄长,竟是顶天立地的一方人物。
“行了,西门掌门,带着你的人走吧。今天的事是个教训,我奉劝一句,任何时候,不要忘了头顶的金科玉律。”
薛向又教训一句,挥手赶人。
“是是是,我一定组织鹊刀门集中学习金科玉律。”
西门错如蒙大赦,拎着瘫软的西门护便要离开。
闫广啸见机不可失,忙上前一步,抱拳沉声道,“既然薛副院都开了金口,那还请西门掌门,把我们要的人交出来。”
西门错微微一愣,下意识看向薛向。
薛向只是负着手站在那里,神色不动,也没开口。
可这份沉默,比任何言语都更有分量。
西门错心中立刻有了计较,转身一挥手,干脆利落道,“我马上把人送来。”
曹凌嘴皮子颤了颤,终究没敢反对。
似乎还怕薛向不放心,西门错没急着撤走,先派人去把一个蒙着头的家伙带了过来,才冲薛向一抱拳,风卷残云的去了。
闫广啸揭开那人头上的头套,确定好目标,顿时大喜过望,挥掌打晕那人,快步来到薛向身边,拱手道,“大恩不言谢,容后必保。”
薛向摆手,“不必客气,闫兄,既然你们的任务完成了。
我有个不情之请,我兄弟离家多年,不曾陪侍家母过年。
我替他讨个假期,回家过个年如何。”
闫广啸哈哈一笑,“这没说的,任务既然完成,本该放假。
我做主了,薛十户,你现在就随你兄长回家过年。
正月过完,再回来都成。”
“薛十户,你回家我也没啥准备的,弟兄们的一点心意。”
曹峰拱手一礼,悄无声息塞过一个钱袋。
薛意摆手,“心意我领了,这个没必要。”
说罢,他冲闫广啸拱手一礼,又冲众人团团抱拳一礼,便随薛向离了小院,归家去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