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籟~~”
衣服摩擦书页的声音让他们止步。
僵硬,歪斜倒在书桌上的人缓缓转过了头。
江禾逸一阵恶寒。
江未逸观察一个人,总是习惯性地从头到脚。
狱卒哥观察一个人,总是习惯性从脚到手,再到头。
但在面对眼前怪异的人型血肉团块时,他们的习惯被震撼的视觉衝击打碎,
视线左右游移,仿佛对方身体的每一个部位都蕴含著庞大的信息量,只一眼就要烧脑。
他已经不能被称作人。
五官宛若融化的蜡像,熔成了难以辨认的一团,新手画师的调色板都比那混乱、混沌的脸部色彩乾净清晰。
构成眼睛的仅仅是一指不到的狭窄缝隙,它用力眨动眼睛,微弱的光从中透出,近乎癲狂的渴望被每个人窥见。
巨大的血泡隨著呼吸,浮现於喉咙。
他的脖子被利器一刀斩断,显眼的缝合纹路让他更像是人偶。
暴露在外的皮肤如同流动中突然凝固的岩浆,凹凸不平,惨烈得像是被蛮牛犁烂的田地。
外翻的皮肉,血腥的黏液不断重复冒泡、破碎这一过程。
隱约可见米粒大小的虫子在皮肤下方游动,那介乎於僵硬与柔软之间的血肉,被虫子挤出密密麻麻的凸起。
光是凝视它们的移动轨跡,就足以让被窝浑身起鸡皮疙瘩。
他张开了早已腐烂无舌的嘴,口腔黏膜上同样附著海量的,白白胖胖,类似蛆虫的东西。
它们饱食鲜血,每一枚都释放著澎湃的生命气息。
仿佛作为人的精气神,都蕴含其中。
忽地,勉强能根据部分生理特徵判定为男人的怪物弯腰。
难听地干囉如硬物刮擦黑板。
“呕血块,不,肉块被他接二连三吐出。
江禾逸咽了口唾沫,他意识到,眼前之人正是流浪者乐园的主体民族倖存者。
而这个人,正在以一种难以寻找形容词描述的痛苦方式,一点点走向死亡终点。
真正的,生不如死。
潜伏於体內,早已接管了身体机能的虫子模擬出了身体器官的功能。
借用从他身体,或是从其他生命身上汲取的力量,一边碾碎他体內的血肉,
一边为他续命。
心肝脾肺肾,或是完好,或是残缺地从口中,从熔穿,模糊成一团的血肉腹腔中泄露而出。
他对著虚实边界努力想要抬起手,骨折的声响適时出现,整根手臂扭曲断折。
薯条深呼吸:“你就是倖存者?”
那双已经晦暗的眼眸,从狭窄的缝隙中透出了求生的光。
仿佛薯条是能將他拯救的圣人。
“你们遭遇了什么,有记载吗?”
强烈的求生欲望让男人空前的强大,他超越了身体机能,用还完整的手臂指向不远处的书架,示意有关他们的一切尽在此处。
然后,他努力动嘴唇。
“救我。”
橘子茶也已经做好了和死神抢客的准备。
可看懂了嘴型的薯条什么都没有做,而是径直走向书架,不顾他的死活。
男人绝望地跪地,早已被蛀蚀的膝盖“噗毗”脆响,整根碎裂,令他彻底变成一滩能融化在地上的肉团。
代表流浪者民族標记的书籍文献摆满了书架。
薯条隨手抽出一本,都能看到上方清晰標註的年代。
这是这个民族代代相传,不断更新的流亡史。
江禾逸稍微翻看了其中一些內容,忍不住喷喷称奇。
“怎么到哪都跟路边野狗一样,被主体民族端走?”
快速瀏览之下,江未逸看到了最多的词汇是一一遭受迫害。
他们把这一切归类於自身的优秀被其他族群嫉妒。
他们总是会被其他族群敲骨吸髓,总是在不得已情况下拿起武器捍卫自身的生存之地。
只不过—
微妙的感觉遍布心头,他抬头,发现薯条也在看自己。
看来彼此的感受一致。
怎么不见这个民族描述生產建设方面的內容?
即便被迫害,被夺走,创造的过程总该是值得被记录的吧?
遍翻史书,每行字都能被简练为两个字。
生意。
烛火忽然现身,隨手抹去地上噁心的肉块,眼神里满是嫌恶。
薯条愣了,忙上前问:“这些不会是,真实发生过的歷史吧?『
烛火点头。
“这是主宰大人,进入茫茫星海开始旅程前,亲自动手屠戮殆尽的族群。”
“灭绝令?”薯条咽了口唾沫。
烛火继续点头。
“小孩也杀?”钟泽墨有些惊讶。
“如果你真的了解他们的歷史,就不难理解主宰为何暴戾。”烛火说,“主宰们,只是用了他们对待別人的方式,平等地对待了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