彭刚没有像以往一样轻易了结此事。
前天有两千八百斤竹炭、杂炭售出,回笼了四两二钱的银子。
今天又开烧两堆炭,预计烧成后能出三千斤炭,再卖四两多的银钱。
算上存粮,这意味著接下来的一个月,彭刚都不必为粮食问题发愁。
现在他有足够的时间教化、乃至训练这群后生仔们。
“你们可知我为何要你们集中到茅房出恭?”彭刚洪钟一般的声音在山场內迴响。
“东家你爱乾净。”陆勤认为这是彭刚的个人喜好。
“方便集粪堆肥。”陆谦认为彭刚是为了堆肥,以后用浇地种菜。
......
彭刚得到的答案五八门,可没有一人深中肯綮。
“你们说得都有道理,但没有人说到点子上。”彭刚摇头。
“让你们到茅厕出恭,勤洗手,並非只因我的个人喜好,也是为了大傢伙,为了山场所有人的性命所著想。”
民国末年国人人均预期寿命仅有36岁,除却经济和医疗资源匱乏的原因之外,卫生条件和习惯才是其中至关重要的原因。
共和国成立之初,与粪便有关的肠道传染病与寄生虫病占传染病总数的86%以上,几乎所有人感染过蛔虫,超过三亿六千万人感染鉤虫,血吸虫发病人数逾千万,威胁到南方超过一亿的人口,长江流域尤甚。
队伍里的后生仔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不解其意,他们不明白到茅房出恭怎么就和他们的性命扯上关係。
“你们可知时疫?可知痢疾、疟疾、霍乱?”彭刚以一种比较浅显,容易理解的方式向他们解释道。
“粪便有毒,若不慎沾染入口,抑或是被携带粪便的蝇虫叮咬,这粪便之毒,便会过进我们的身体,让我们感染疾病,轻则上吐下泻,浑身乏力,重则死亡。”
“这个我知道,去年我弟弟就是害痢疾死的。”黄大彪不假思索地回答说道。
其余的后生仔们也纷纷点头,他们不知道什么是霍乱,但却很清楚什么是痢疾和疟疾,他们有很多同行同伴死於痢疾、疟疾、时疫。
如此想来,彭刚確实不是在危言耸听,隨地出恭,的確会威胁到他们的性命。
至於非医家出身的彭刚是如何获悉疾疫与粪便的联繫,后生仔们则不自觉地联想到彭刚死而復生的神跡以及上帝会教徒的身份。
传闻东家是入过地狱甚至上过天的人,懂得东西多,大抵是天授。
“东家说得对!”张泽切合时宜地送上一记助攻,“以往我三天两头闹肚子,自从跟了东家,凡事都听东家的,我便再也没有闹过肚子,浑身上下都舒坦的很。”
后生仔们恍然大悟,细细一想也確实如此。
自从跟彭刚上了山场,不仅闹肚子的频率低了,头痛脑热的情况也少了,整个人都感觉比以往舒坦了很多。
事实胜於雄辩,后生仔们逐渐意识到彭刚对他们提的各种在他们看来稀奇古怪的要求並非是彭刚的个人偏好,而是在关心他们的性命安危。
想到彭刚如此关心自己的性命,而他们把好心当作驴肝肺,误解了彭刚,把彭刚的话当耳旁风,很多后生仔们羞愧难当。
“东......东家我错了,我......我不该害大家的性命。”胡大牛丝溜一声將鼻孔下方缓缓淌下的两条清鼻涕吸回鼻子里,向彭刚认错。
胡大牛本性淳朴,人並不坏,就是生活习惯和卫生习惯太过糟糕。
意识到自己图方便的行为会害了所有人的性命,连东家也不例外,胡大牛认错的態度也不再被动敷衍,而是真的意识到自己错了。
“你可认罚?!”彭刚伸手让彭毅取来竹枝条。
“我认罚。”无话可说的胡大牛点点头。
不多时,彭毅便取来一捆细细的竹枝条递给彭刚。
“伸手!”接过竹枝条,彭刚喝令胡大牛把手伸出来。
胡大牛咬著牙,畏畏缩缩地把脏兮兮的小手伸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