宅院內,咬牙切齿的王大作忿忿地环视了一眼被炮弹糟蹋的不成样子的宝贝宅院,心如刀绞。
原以为对方打上几炮就会消停,哪曾想对方打炮跟弹药不要钱似地死命往他院子里招呼,两天下来打死了五六个人不说,还毁了他的宅院。
“三爷!外边那帮子挨千刀的开始狗吠了,说他是什么紫荆山的新团董,识时务者为俊杰之类的鬼话。”面色惨白的余管事匆忙来到里院找到王大作说道。
“什么?”心烦意乱的王大作来到墙边的射击孔,清晰地听到了外头的喊话。
“院子里头的护院练丁都给我听著,我是紫荆山信任团董彭刚。”
“王大作私通天地会艇匪罗大纲,妄图谋逆!要杀头千刀万剐的大罪!你们要和他陪葬么?!”
“我奉杨县尊,杨大人之命前来大冲缉拿叛逆王大作,只惩首恶,不株连无辜。”
“蒙冲的王作新都已让巡检司拿了去,难道你们的这座破宅子比蒙冲的王家围堡还固若金汤么?”
“识时务者为俊杰。我家也是世代种田的,念你们都是良善出身,给你们个洗心革面,改过自新的机会。”
“愿意弃暗投明下山的,戴罪立功的,我不仅既往不咎,还会把以前王大作霸占你们的田宅山场,都还给你们,亲自陪你们到县衙过户!”
“李小栓!你原是富户,祖辈四代人开荒种山,方才积地些许薄產,日子有了点盼头。
你难道忘记了道光十九年闹蝗灾,王大作如何欺你爹不识字,伙同梁书吏,把绝契(永久卖断)说成活契(可赎回),矇骗你爹画押,誆走你家二十一亩水田么?
你爹就是因这事儿被活活气死的!你爹若是泉下有知,他的好大儿现在给王大作当看门狗!你百年之后,还有何面目见你爹!亏冲里人以前还夸你是大孝子!真孝啊!”
“韦天立!多好的名字啊!顶天立地的好男儿!怎么也甘心给王大作当狗?
你忘了道光二十四年十月,王大作是怎么对你家追租了么?第一天让你全家跪瓦片,第二天往你嘴里灌粪水,第三天带著刘教头和余管事轮了你的妻女,年关还没到,你家妻女就都双双吊死了。
裤襠不带把的都比你有骨气!你大伯给你起这名字真箇是糟蹋了这个好名。
没记错的话,你在蕾村的大伯独眼韦原本双目齐全,道光十八年,就因多看了王作新新纳的小妾一眼,就被他熏瞎了右眼!”
“王大雷,你原本是过了桂平县道光二十五年的县试的!是你族兄王大作买通了县令王烈,顶替了你!”
“吴远荣,道光二十三年,你家的母牛產下了一头牛犊子,你原本打算卖了牛犊子换钱给你娘治病,王大作硬说你家母牛是借了他家的公牛的种,牛犊子是他王大作家的,蛮不讲理地抢走了你的牛犊子。还没入冬,你娘就病死了!”
“盘阿力,道光二十年,春荒时你借了王大作三石谷,说好了给三石,结果只给两石,两石里还掺了快一石的糠沙,你无权无势,只能吃下这闷亏,三年后你欠了他二十四石谷。
为了还债,不得已全家委身於王大作,连你女儿被卖到新圩的窑子去了都不知道!”
“何事诚,你原有一座一百五十余亩的山场......”
......
“你们好自为之,我现在给你们个报仇还能领赏的机会,擒献王大作的,赏水田旱坡地各七十亩!赏白银一百五十两!擒献刘教头和余管事的,赏水田二十亩,旱坡地六十亩,赏白银一百两!
我彭刚一口吐沫一颗钉,赏银现结,田地我亲自带你们去县里过户!如有虚言,五雷轰顶,厉鬼缠身,生疮流脓,不得好死!”
这些被一遍又一遍循环的话语传入王大作耳中,王大作顿觉浑身冒冷汗,脊背发凉。
满腹狐疑的王大作阴沉著脸,偏头扫了一眼四周的护院练丁,总感觉这些护院练丁看自己的眼神明显和平日里不一样。
莫说那些护院练丁,连带点血亲的族弟王大雷看向他的眼神都充满寒意。
他娘的,这个生孩子没屁眼的彭刚,嘴炮比铁炮还毒!
刘教头和余管事也总觉得那些护院练丁没往日那般温驯,有些使唤不动。
三人坐立难安,王大作立马將里院的人全换成了王家子弟。
刘教头和余管事也连忙收了护院们的六桿火銃。
收了火銃,王大作觉得还不保险,又命王家子弟把那些护院练丁的刀枪统统给收了,只给木棒御敌。
山脚下,站在彭刚身边的艇军首领头目苏三娘和陈阿九看著彭刚卷著树皮,面不红心不跳,言辞凿凿地喊话说王家兄弟通艇匪,忍不住捧腹大笑。
这小子年纪轻轻脸皮就比院墙还厚。
“还是你们读书人心眼多,心思毒辣,你这嘴炮可比劈山炮还好使,今晚王家人和两个教头管事恐怕睡不下一个安稳觉了。”苏三娘忍俊不禁道。
彭刚抬手捏了捏喊话喊得已经嘶哑的嗓子,把话稿递给李奇,让李奇扯开嗓门接著大声喊。
“这就叫多行不义必自毙,但凡王家平日里多积点德,王大作这宅院,我还真就只能硬著头皮强攻。”彭刚说话的声音早已变得沙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