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军长现在何处?我要当面向他致谢!”彭刚喜道。
杨秀清还是厚道的。
彭刚吃过武宣的大户,对这些大户的家底有数。
杨秀清这次吃到的大户只有一个半,能拿出这么多钱粮,大概率是將缴获的钱粮同彭刚对半分了。
“杨军长已经去金田主持团营啦。”陈承瑢说道。
“正好,我也要去金田。”彭刚笑道。
离了蒙冲,经三江,过风门坳,加快脚步,越过一块石坡,便出了山谷。
眼前豁然开朗,面前就是坐落於新圩平原边缘,犀牛岭附近的金田村。
山口烟尘滚滚。风里夹著吶喊声,隱隱如雷。
俯瞰而下,金田村早已密密匝匝,铺满了人,似无边无际。
金田村附近山坡如席,田畴如潮,沟壑之间、林地之中、山腰石滩上,全是人影幢幢、旌旗飘飘。
山风吹来阵阵锣鼓,呜呜咚咚地,如雷似浪,令人心潮澎湃。
目之所及皆是黑压压一大片人潮,从山脚铺到了山腰,连犀牛岭上的松林都给挤满了人头。
来到营盘边缘,彭刚发现营盘边缘的多是一些牌尾。
虽说为了便於分配、组织、管理,彭刚的红莲营盘和总部的金田营盘都进行了男女別营。
不过二者別营规则与方式还是有所区別的。
金田营盘这边除了神天小家庭的成员之外,余下的会眾,连秦日昌、林凤祥、李开芳等这样的高级头目。
都不许与家庭成员混居,完全取消了家庭单位,尤其禁止男女混居。
彭刚的红莲团营,虽说是也禁止男女混居,不过家族家庭里的同性成员,还是允许他们一起居住的。
且金田团营分营分得没彭刚那么细,只以性別分男女营。
牌尾则是附属於男营。
所谓牌尾者,即排列在精壮兵丁之后的男性非战斗人员。
年过五十、年不满十五、伙夫、杂役等人员,都算作牌尾。
牌尾其实也是预备役性质,尤其是牌尾中的童子兵。
通常童子兵不直接参加战斗,很多孩子有在作战时,会在远处摇旗吶喊助威。
或者参加一些巡逻、放哨之类强度较低的军事任务。
陈玉成如果没有跟彭刚的话,此时就是在金田营盘的牌尾中。
当然,牌尾並不意味著战斗力弱。
太平天国的童子兵曾屡立奇功,打起仗来比牌面还凶,还不要命。
1853年1月,太平天国首次攻下的省城武昌,最先杀进武昌城的就是五十名牌尾的童子兵。
路过牌尾营地的时候,彭刚遇见一个老汉小心翼翼地端著一碗粥找到他的孙子。
他把粉红色的粥递给孙子,让孙子喝。
旋即,老汉坐在柴堆上抽旱菸,浑浊的眼珠里已没了往日做顺民时低眉顺眼的怯意,只有决绝。
他一边抽著不知道什么草做的菸丝,一边对旁边的六七岁模样小孙子说道:“孙儿啊,记住,咱这命是皇上帝给的,不是韃子和官府里的老爷给的。”
小孙子只是一个劲地点头,低头喝著粉红色的粥。
这种粥是红薯连皮一起切碎混著稻米煮的。
容易煮,可以同时用上稻米和杂粮,好消化,能马上顶饱,彭刚的红莲营盘也常做这种粥。
彭刚只是看了这对爷孙一眼便继续往前走去。
边缘地区帐篷多是用草搭、用破布拼的。
周围的牌尾们看到彭刚一行人骑著马,背著火銃挎著刀,身上的衣服虽然也是土布粗衣,却没有打补丁,无不投入艷羡的目光。
他们议论纷纷,討论著这群刚来的人是谁。
隨著离金田营盘中心越来越近,逐渐出现了用完整的篷布搭架起来的像样帐篷。
遇到的人年龄也越来越年轻,基本都是大十几岁,二三十岁的青壮。
相对应地,这些人就是太平天国的主力牌面。
这些青壮牌面有人赤膊练矛,有人齐步走操,有人围圈诵读天条,在营盘附近观看训练的孩童也在跟著学,一板一眼,毫无嬉闹之態。
这些人,十有八九是说客家话的来人,个个瘦削刚硬。
儘管他们穿得破落,都是粗布短褐,有草鞋穿的人都没有几个,却个个腰背笔直,眼神坚毅。
他们没有统一的军装,手中的兵器也各色各样,五八门,有柴刀、锄头、火钳、土銃、木棍、竹枪。
活脱脱的一群泥腿子。
然而就是眼前这群拿著简陋武器的赤贫瓮牖绳枢之眾,即將撼动一个疆域上千万平方公里,人口超过四亿,国祚逾两百载超级大帝国看似坚如磐石的统治根基。
上帝会在蒙冲有武器作坊,金田村也已开炉铸兵,彭刚红莲坪兵工厂的冷兵器就有一半是供应总部的。
七八天前,金田团营这边又从彭刚那里一口气换走了彭刚库存用於扩军的一千二百五十条长枪,两百把长短刀。
按理说他们的装备不应该这么差。
估摸著正儿八经的武器都被丟进犀牛潭,天父天兄还没来得及下凡显灵,暂时还不能捞起来用吧。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