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恆忽然道:“朕竟觉得你有些眼熟,莫非我们此前曾见过面?”
“小民面相平庸,陛下许是把小民认混了。”
“或许吧。”
接著,刘恆又问了一些治水及贾谊的事情。
刘恆言语和煦,像是在聊家常一般,但吴行明却一直提心弔胆,生怕说错话,惹来祸事。
好在他心理强大,回答並没有出错。
问到后面,刘恆也没了兴趣,便去看张释之审案去了。
约两刻钟后,张释之起身答道。“陛下,臣审完了。”
“结果如何?”
张释之匯报导:“此案卷宗里的证词与淳于意所言,有多处出入。”
“孰对孰错?”
“此案缺少证物,又无证人,恐怕难以分辨谁对谁错。”
“张卿的意思是,此案无法结案?”
“若是想调查清楚,就得派人前往齐国调查取证,再做决断。”
回齐国取证,这一来一回,至少得两三个月。
而且既然那边能定淳于意的罪,难道不会把证据、证人坐实吗?
刘恆又问道:“那此案该如何判罚?”
“依律,若是没有新的人证、物证翻案,依然维持原判。”
刘恆面露难色,张释之真是不畏权贵,秉公执法。
这固然是好事,但有时候也很麻烦。
就像现在,刘恆都主动接见淳于意了,那態度还不够明显吗?但张释之却丝毫没有鬆口。
殿內顿时安静下来。
淳于緹縈见状,便直接跪下,磕头恳求道:“陛下!妾切痛死者不可復生,而刑者不可復续,虽欲改过自新,其道莫由,终不可得。”
“妾愿入身为官婢,以赎父刑罪,使得改行自新也。”
淳于意上前抱住女儿,哭泣道:“緹縈,父亲寧愿受刑,也不会让你为奴婢!”
他们父女就在这清凉殿中痛哭流涕。
殿內的宦官、侍卫面面相覷,正常来说,为了不打扰刘恆,得把他们拉出去才是。
可他们都怕因此触怒刘恆,没人敢动手。
张释之依旧面不改色。
竇婴便询问道:“张廷尉,此事难道没有迴转的余地吗?”
“此案確有疑点,他若不想受刑,可用財物赎罪。”
见张释之终於鬆口,竇婴又问道:“那需要多少钱?”
“五十万钱。”
五十万,这对於竇婴来说,还不算什么。
但於淳于意而言,可是天价。
他倾家荡產也凑不齐这么多钱。
但至少张释之鬆了口,他不用再受刑了。
竇婴接著將目光望向刘恆,事情进行到这一步,也就是刘恆一句话的事。
刘恆看著痛哭流涕的淳于意父女,在殿中踱了两步,然后朗声道。
“诗曰:愷悌君子,民之父母。”
“今人有过,教未施而刑加焉?或欲改行为善而道毋由也,朕甚怜之。”
“夫刑至断支体,刻肌肤,终身不息,何其楚痛而不德也,岂称为民父母之意哉!”
“张卿。”
“臣在。”
“自今日始,肉刑尽废!以笞刑代肉刑,张卿以为可否?”
张释之看向刘恆,然后拜道:“陛下圣明。”
若是这样的话,对淳于意的刑法直接就降了一个等级。
竇婴又问道:“张廷尉,若是笞刑,该受多少杖?”
“三百。”
三百杖,施刑者要是用全力,人也被打死了。
“若是赎罪,又需多少钱?”
“六万钱。”
六万,虽然也不少,但总比五十万好多了。
淳于意闻言欣喜不已,便与女儿一起向刘恆叩首谢恩。
虽然有些麻烦,但事情最终还是圆满收尾。
就在他们谢完恩,准备离开的时候。
刘恆身边的宦官却突然喊道。
“吴行明留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