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当这是哪里,这里是太极殿!是群臣商议天下大事的地方,不是你们家的后院!
你当天子是什么,天子是神器之主,是站在权力巔峰上的人,不是什么阿猫阿狗!
哪能是你说继位就继位,你说登基就登基的?
“张爱卿,面见太上皇之事可以后面再说,但国不可一日无君。
今日既是朝会又是典礼,所谓礼不可废,不可能因为你一句话,就让陛下不能登基。
来人啊,將张爱卿请出大殿,待散朝后,將他带到太上皇那里。”
王元姬的语气异常冰冷,但却丝毫不见停顿。
石守信走到张华面前,他迈步的时候,身上札甲的甲片都在摩擦,发出一阵阵刺耳的音符。
“张黄门,请吧。”
石守信指了指后殿的方向。
张华长嘆一声,缓缓走到后殿入口,朝里头望了一眼,便倒吸了一口凉气。
这条甬道內,满满当当的,都是披坚执锐的禁军卫士。
石守信將张华交给一个禁军卫士看管,隨后便回到太极殿正殿內。
然后不动声色对司马炎点点头,之后就如刚才一般站在原处不动。
刚刚张华被带走的那一幕,就好像是幻觉,来得快去得也快。
就如同张华今日没有前来参加朝会一般。
“还有谁要见太上皇,可以现在就往后殿那边等待,散朝后与张华一同前往。”
王元姬冷冷说道,语气中已经暗含威胁。即便是不諳世事的小年轻,此刻也能听出那股去了就会死的言外之意。
正当气氛陷入微妙的尷尬之时,贾充忽然跪下,然后对著司马炎高呼道:
“微臣叩见陛下,恭喜陛下荣登大宝,祝吾皇万寿无疆,江山永固!”
他第一个跪了。
或许有那么一丝犹豫和迷惑,但跪下时態度却异常的坚定。
“祝吾皇万寿无疆,江山永固!”
马上就有人跟著贾充一起跪下了,一个接著一个。他们就好像溺水的人一样,会抓住每一个救命稻草。
一朝天子一朝臣,旧臣本应该俯首帖耳,这或许能让自己下坠的时间稍微长一点,下坠的趋势缓一些。
此刻若是不表忠心,將来被清算只是迟早的事情,压根就不需要怀疑。
看到眼前这一幕,石守信稍稍鬆了口气。
他这一招玩得很险,而且也有更温和的办法,將司马炎推上皇位。
然而,那样的话,司马炎就必须拿出更多利益,去餵饱这太极殿內的一眾老登。
石守信当然不介意司马炎分享权力,然而,分享可以,只能分享给自己,这样他不介意。
至於分享给贾充这些老登,那就大可不必了。
司马炎扭过头看了石守信一眼,见对方微微点头,他这才看向大殿內群臣,开口道:
“登基大典,於三日后举行。郑爱卿准备一下登基大典的相关事宜。
朕登基后,新朝新气象,除了大赦天下外,还要调整一下中枢朝臣的官职。
有能力者,德才兼备者,要提拔重用。
尸位素餐者,名不副实者,都会贬官乃至罢免。
诸位要是有什么於国有利的良方良策,不妨都献上来给朕看看。
朕不吝赏赐。
另外,朕尚且年轻,由太后垂帘听政,辅佐朕处理政务。这也是太上皇的意思。
待朝局稳固后,太后再回后宫颐养天年,由朕独自处理政务。
就不另设辅政大臣了。
此外,齐王司马攸统帅禁军,这也是太上皇的意思,朕有孝心,不会忤逆太上皇。
诸位还有什么事情要说吗?有事起奏,无事退朝。”
司马炎说了一大通,语气非常生硬,跟平日里的谦和完全不同。
或许是第一次以皇帝的身份召开朝会,还有些放不开吧。这些词他背了好久,反覆的斟酌过,总是害怕说错话。
见无人开口,司马炎便直接站起身,朝著后殿方向走去。
以贾充为首的朝臣们,对司马炎的背影行礼道:“恭送陛下!”
听到这话司马炎一顿,浑身一个激灵,然后没有回头,继续往前走。
提著的心落回原位,他感觉整个人都快要虚脱了。
……
就在朝会召开的同时,洛阳宫南门大司马门的城楼籤押房內,已经布置好了许多桌案,每一张桌案上都摆满了酒菜。
司马攸坐在主座上,包括司马伷在內的一眾禁军將领,包括卫瓘在內的城门校尉等洛阳城防官员,都坐得笔直,等待司马攸开口发话。
想起石守信之前的嘱託,司马攸轻咳一声道:
“今日是太子登基,太极殿內,正在召开朝会。新天子与朝臣们,正在商议三日后登基大典的事情。
孤將诸位召集来此,便是要与诸位商议三日后登基大典的布防,以免到时候有宵小之辈作乱。”
在太极殿內,司马炎与王元姬办事还是文縐縐的。
但在大司马门这里,司马攸办事就很粗暴了,直接说登基换天子,直来直去不拐弯抹角。
“殿下,太子骤然登基……是天子那边出了什么状况么?”
卫瓘不动声色询问道。
司马攸想起石守信的提点,於是看向卫瓘微笑说道:“天子身体抱恙,已经退位让贤,现在是太上皇了。至於新太子,还未册封。卫校尉说话要注意措辞才是。”
在场禁军將领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谁都没有再说什么,可也没有附和司马攸。
“虽说是一朝天子一朝臣,但依照太上皇的嘱託,孤依旧是继续统帅洛阳禁军。
诸位都是我的左膀右臂。
太子继位,登基为天子,你们依旧是拱卫京城,防备宵小,该怎么做还是怎么做。
来,我等恭祝陛下荣登大宝!”
司马攸端起酒杯,將杯中美酒一饮而尽。
卫瓘第一个敬酒,司马伷第二个敬酒,剩下的几个禁军將领,也一个个都端起酒杯敬酒。
“诸位,你们今日无法参加朝会,陛下怜惜之,特赐宴席,与陛下同乐。
大家不必拘谨,这便开席吧。”
司马攸微笑说道。
籤押房內的气氛瞬间就鬆弛下来了。
卫瓘若有所思盯著司马攸看了一会,待对方也看过来,他这才偏移开目光。
卫瓘心中暗嘆道:“善战者无赫赫之功,这一局,石守信又贏了。”
这熟悉的气息,让卫瓘想到背后有人用无形的大手,无声无息推著局势向前走。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