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4章 泥菩萨问活佛
一通暴雨洗刷罪孽,满城血雾一扫而空,让陆寻不由得想起小时候,住在瓦房里,地面由红砖铺就,缝隙容易堆积黄土。
每到响午,阳光斜进大门將滚动的尘埃照亮,像是一道道光柱,砖石里的尘埃几欲飞扬,这时奶奶总会洒水,尘土一下子消弭,也就更好打扫。
绵雨霏霏。
若是人身的时候肯定先感觉清爽,之后便是粘黏在裤脚袖口的烦躁,身为妖怪只觉得轻快。
水滴落在身上还湿润了身上隱藏的鳞甲,他现在毕竟是青鳞倪怪。
没去叨扰沈家人,在校尉的安排下径直入住县衙驛站。
清静。
吩咐小妖怪们別惹事,饿了的话驛站有吃的,也不要乱跑,免得引起骚乱,嘱咐署耳照顾好共黎。
陆寻关上房门变成只黑猫倒头就睡。
一觉睡到傍晚才伸出猫掌,噌,利爪弹出来,扭动身躯劈里啪啦作响,张嘴打了个大大的哈欠,摇身一变,变成个苍白脸儿的书生,一双血眸睡眼惺松。
起身行至门口,推开房门,守在门口的鹰首人身的无牙低声唤了句大王,略显尖锐的嗓音响起:“书院回信了。”
书生伸手从无牙那里接过一张字条。
上书:事未尽。
书生將字条翻来覆去,半开玩笑地说道:“难道是用什么隱秘手法书写,需得火烤水浸才能显化出真正的消息。”
隨手搓捻成灰从指缝溜走,想来这就是山长的答覆,实在让他没什么办法。
“楼下怎如此吵闹?”
“黑甲他们——”
黑甲一头大鱷鱼擼起袖子,脑门子几乎垂下顶住小廝的脑门,一双黑瞳死死盯著。
一张嘴,獠牙利齿间掀起黏涎:“你说什么,俺才吃了个几个饃饃,你这廝好不晓事,说什么没有了。“
“妖怪大爷,真没了,您都吃三簸箕了。”驛站的小廝並非官身,连个吏员都不是,顶多算县衙散夫。
此刻一张脸嚇得几欲嚎陶,双腿哆哆嗦嗦地几乎就要跪在地上,因正被鱷爪子提著领子才没摔倒。
“你说没有怎么还给他们上全羊乳猪。”黑甲一指远处几桌外道异人。
小廝赶忙摇头道:“非是小的怠慢,那些都是人家自带的,叫大师傅加工一下便是。”
“饃饃总不能还是他们自带。”
小廝支支吾吾:“他们了钱。”
得,有钱和没钱的待遇就是不一样。
黑甲不想为难小廝,慢慢將小廝放下,怕了拍肩膀说道:“俺家大王有的是钱,你早说是要钱啊。”
笑了笑,走到其中一桌的面前,问道:“这一桌子要多少钱。“
冷麵武夫嗤笑一声,淡淡地说道:“妖怪还想吃猪羊,真箇儿稀奇,你们平常不都是吃人吗。”武夫伸长脖子,指了指说道:“冲这儿咬,你能把我的头咬下来,我一钱银子都不要。“
与武夫一桌的还有三人,其一是身形瘦弱的好似麻杆儿的青年,另一位是个著劲装的颯爽女子,最后则是个身著彩衣的中年术士,术士山羊鬍,三络鬍鬚风度翩翩,一双魈眼打量著猪婆龙。
黑甲面色陡然阴沉,他怎么可能吃人,但心中就是有一股火在烧。
本来好好的,驛站的白面也充足,他打算吃个饱,没想到这几个外道异人截留饃饃,一个都不给他,一看就是来惹事儿的。
武夫道:“不吃啊?”
“那就吐出来吧。”
黑甲喝问:“什么?”
“你从我们这里偷走的人头。”武夫看向黑甲腰间悬了一圈的脑袋。
有铁尸力士亦有外道妖怪,还有些则是名声不小的江湖武夫,全被串成葫芦掛在猪婆龙的腰背上,一个个早没有血色。
黑甲勃然大怒:“胡屌扯,这都是俺打扫县衙和护城河找到的,跟你们有什么关係。”
上回被大军围困,逼得他们仓皇逃走,等再回来发现很多尸体都泡在护城河,他就和白皮一起潜入河里打捞,儘量挑拣看起来厉害的,这才凑齐两嘟嚕。
不等大王醒来,先有恶客上门。
笑吟吟准备看黑甲出糗的白皮猛然站了起来,抓起两只板凳拿在手中。
饃饃,吃,还是不吃,其实都无所谓,但是人头关係的就不是他们两兄弟,而是大王。打人头的主意,他肯定不能坐视不理。
武夫起身,张开双臂道:“我们兄弟应朝廷地司衙门的徵召,在大军攻城的时候奋勇杀敌,那时候你们在那儿,轮到收穫的时候,你们跑出来把人头给割了,做妖怪也不能这般厚顏无耻。“
“我们不是说都得独吞了,你们偷摸拿一两个小的,换些功勋也无妨,何必偷我们的。”
黑甲大喝:“我没偷!”
身上黑鳞甲咯咯作响,覆盖了他的铁拳,高高地扬了起来,七尺四五的大黑猪婆龙像是一块巨石,挥动的拳头仿如一口铁锅。
这一拳落下去可不是伤筋动骨。
“能打是吧,攻城的时候怎么不见你们打。”
武夫指著自己脑袋,啪啪作响:“朝这儿打,瞄准嘍。”
“黑甲,莫动手。”
署耳叫住猪婆龙,笑呵呵地拱手上前,说道:“我们初来乍到不懂规矩,在下署耳,未请教?”
武夫眼底闪过丝失望,回道:“同。”
署耳道:“高校尉领我们入住驛站—”
牛大同笑道:“高校尉真是什么偷鸡摸狗的妖怪都拿来用,难道真是病急乱投医。”
署耳微微蹙眉,他的心底竞也生出一股火气,甚是不耐,真想动手把眼前武夫的脑袋敲碎,爪手抖动还是没有拽出点钢叉,大眼睛径直望向那个彩衣的术士,心中怀疑对方施了动人心念的法术。
那就更不能上当。
“高校尉要是缺钱,我等兄弟也可供奉,但总也得等兄弟们將赏金领了。”牛大同目光落在黑甲白皮腰间背上的头颅,其中不乏名宿,有几个他隱约认识,是章州地界的修土,衙门的悬赏至少得—.牛大同攥紧五指,又翻转了个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