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宋黎手上。我们的人根本就靠近不得。据说,现在冷冻着。待皇太后祭日,便将其火化。具体的藏尸位置,没有人知道。琬儿,别难受。那宋黎一定不可能嚣张到底的,我跟你保证,时候一到,我帮你灭了他……”
对,这个人,只要有机会,他一定教他不得好死——
那个月姨,龙奕是不熟,可是听说她被人斩首而死时,他的心,便生出一阵没来由的疼。
他原是打算将助九无擎将她救出来的。
不仅仅为了琬儿,更因为他的身世。
很多事情,他本期待她醒后能加以请教的,如今呢,一切都成了迷团。
金凌只是扯了扯嘴皮,露出一副深思之色,似乎被什以事困扰住了。
“琬儿,你为什么会认为月姨的死,可能另有蹊跷?
这丫头会这么想,必是发现了什么吧!
“我只是不太敢相信月姨就这么死了,宋黎在月姨身上了大把的时间,故意令她受了这么多年的苦,怎么可能轻易就让她死了呢?难道他和拓跋弘是因为玩够了,所以才故意当着熙哥哥的面把人给斩了?当真就这么简单吗?不知为何,我总觉得有些地方有太对劲?哦,对了……”
她说着心头的团团疑惑,突然想到什么,忙从怀里掏出一张小纸条递上去:
“给你看一件东西……”
“什么?”
“拓跋弘给我的密信!”
“密信?”
龙奕微露迷糊之色,忙翻开来看,但见上面写了一行龙飞凤舞似的小字:
“时局如迷雾,似敌非敌,似友非友。疑云若迷阵,层层似真,重重似假。人在迷局,难解其迷。心在迷途,难寻出路。凌儿,进宫吧,助我破局,是非对错,拨云见日之期,小八定给你一个交代。”
这话透着困惑迷惘之情,深藏重重玄机。
他微微惊疑:“他想破什么局?”
“不知道!”
金凌摇头,闭上繁复的双眸,将头仰支在椅背上,茫然不知所指,随即,又细细回想先前的种种,睁开时,慢吞吞说道:“燕熙被抓之前,曾与拓跋弘密谈过一次。”
龙奕“哦”了一声。
这意味着什么?
“他们,谈了什么?”
“不知!”
金凌无奈的素指交叉抵着纤美的下巴:
“他谈完后就与我说要回京城,然后就传出了拓跋弘逃脱一事。紧跟着就是出了大乱。现在月姨的尸首我们谁也查看不到,所以,我无法确定这是不是他们两个人精心布下的局。之前,这个想法只是一种假设,收到这秘信后,这种假设的情形便渐渐成熟起来。龙奕,你说,有这种可能吗?”
她怀揣某种希望。
龙奕却很残忍的摇头,打碎了她对这件事的向往:
“琬儿,那尸首,是你月姨。接受现实吧!小怪已经找到九无擎了,我还让它送了两果子进去,后来,他让小怪带了消息出来证实了那个死掉的人真的就是九贵妃……等一下,我拿给你看……”
壁柜上置放着一个玉笔筒,筒里插着一些狼毫,应该是名家所出。
龙奕走上去,将那些名家狼毫抓了起来,随意丢地上,又把和筒托在手上,顺时针一拧,玉笔筒就底部就脱落开,一块被压的结实的写红黑字的布条弹了起来。
“给……”
脸色极度惨白的金凌冲上去,几乎是抢过来的,同一时间,一阵血腥味就冲进了鼻子里。
这是血书。
身在天牢,自然不可能备有笔墨。
这碎布必是从熙哥哥单衣上撕下来的,这字,也必是他咬破了手指写的。
字体是最最熟悉不过的古体,上面只写了这样几句话:
“龙兄弟,请务必设想,替燕熙将亡母尸骨弄出来,而后火化,送回九华。这是燕熙身为人子唯一可以替母亲做的事了,可惜身在天牢,有心无力,只能拜托于你。龙兄弟若能达成燕熙所愿,燕熙死当感激泣零。”
血是黑红色的,表明他的身子真是到了极限,字形虚弱,显示出他的体力在逐渐消失。
金凌的眼,一下红了,手指发颤,眼里发酸——
看样子,月姨之死,是一个始料未及的意外,是真的死了,而燕熙呢,身子骨这么差,只怕真是要死在牢里了。
既然如此,那个拓跋弘怎么还有脸承诺会给她一个交代?
他能交代什么?
还有,燕熙和拓跋弘究竟达了什么共识?
那日,拓跋弘会轻易逃脱出去,必是燕熙故意而为。
而燕熙以命相赌,到底图的是什么?
眼泪唰的一下滑落下来。
心思纷乱!
***
光明殿,身着龙袍的拓跋弘负手站于丹樨之上,举目而望,缓缓往下延伸的台阶上,百官朝立,宫婢成群,黑压压一片,见证着他与她成为夫与妻。
他有点紧张,生怕这迎娶的路上会出什么乱子?
哪怕一切尽在他的掌握之中,总还是担忧。
这一招偷龙转凤,有点冒险。可他还是这么做了。不想放心,不愿放手。
他不知道自己让人暗中递给金凌的密信,她看了会有什么反应——凭着她的性子,应该会激起莫大的好奇吧!
只要她能站到他这边,龙奕哪怕知道送上去的是一个冒牌货,也只能打落牙齿往肚子里吞。
可他还是有点不安。
一切当真能如自己预算的那般发展吗?
这些年,他办事,很少失算过,但,那是在面对其他的人时候。
当对像换成是九无擎,或是金凌,总会有一系列意想不到的变故,会在自己的眼皮底下发生。
时已黄昏,吉时的第一道钟声已经敲响。
光明殿外的层层宫门开的笔直,他已静候许久。
终于,宫门外响起了祥炮的声响。
她来了。
他眼前一亮,远远的能看到迎亲的队伍,缓缓的转过弯,绕进他的视线。
首先是仪仗队,由宫婢一十六人、内侍一十六人、乐工一十六人、武士一十六人组成,吉祥的喜乐在皇宫内扬起。
而后是去替帝王迎娶的皇后的诸个朝工。
而后是皇后的凤辇……
雕凰刻凤的车辇,在晚霞里折射着万道光芒,沿途有宫婢向宫中撒着代表吉祥的瓣。
金霞,瓣,鸾辇,百官拜地,宦官细长的声音在这一片繁华中扬起:
“落辇……请慕氏女出辇……”
轻快喜庆的乐工一转,声调变的庄严而大气。
辇帐扶起,珠帘之下,走出一个从头红到底的新娘子,在宫女的搀扶下了,缓缓走上台阶。美丽的凤尾裙摆拖在身后,长长的拖了足足有七八米之远,便如西天那一道晚霞,红艳艳里掺着一抹金灿灿,似凤凰的尾翼,迤逦而去,美的惊艳。
他与她,只隔了十来米的距离,一个高高在上,一个缓缓而来。
从此以后,她将并肩站于他身侧,与他一起笑看风云。
也许,想要得到她的心,并不易,但是,他不会放弃。
九无擎活不久矣,他可以永远活在她心里,但是,余下的日子里,陪她走到生命终点的人,一定会是他。
“跪……”
宦官尖细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先行君臣之礼,请皇上亲授皇后之印!”
心情陡然汹涌澎湃,他微笑的看着女子走近自己,而后,自小李子手上将那枚由他收藏了十几年的凤印取了过来,面对缓缓跪下,缓缓伸出来接印的双手,递了过去。
她接住。
“皇后娘娘叩首。谢恩!”
她将皇后印转身身边的俯地的女官,叩头,碰地,这礼节行得极为得体。
“皇后娘娘请起。与皇上并列而站,各执红绫一头,入光明殿,行大婚之礼……”
不和怎的,金色的晚霞底下,拓跋弘的脸上,忽微微收起了笑。
风吹衣袂,拂动她绣着牡丹的水袖,他看到她雪白的皓腕深处长着一颗朱砂痣……
一颗欢快的心,蓦然沉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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