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时,他基本上就是个奶娘相依为命。虽然奶娘性格并不怎么好,时常贪些小便宜,但也着实护了他几回,让他得以平安长大成人。
后来分府出来,他特意向父皇求了恩典,带着奶娘一起出来,并且将王府后院全权交给奶娘打理。这些年,就算自己察觉到奶娘在打理后院的过程中贪墨了不少钱财,也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放了过去。
可是,没想到就是自己的宽容,养的奶娘的心越来越大,竟然忘了自己的身份,想要和他的王妃一争高下,还把自己的洞房烛夜给搅合了。
宗政博延总有种自作自受的感觉,特别郁闷。
而慕筠溪此刻只觉得男人果然不能太惯着,她黑着脸一把将人从自己身上掀了下去。然后看着宗政博延咕噜噜滚下了床,依旧十分淡定地拎过衣服穿了起来。
宗政博延躺在地上控诉地看着她,“谋杀亲夫啊。”
唉,媳妇也被自己宠坏了,竟然敢把相公推下床,实在是太不像话了。
慕筠溪干脆不搭理他,穿好衣服,才指了指床上一块雪白的巾帕道:“你自己惹出来的事,自己解决。”
宗政博延看了那巾帕一眼,从地上爬起来,干脆利落地划破指肚滴了两滴血上去,为了怕别人看出血迹太新鲜,还特意运功将血给烘干了。
慕筠溪叹了口气,在这方面,宗政博延终究还是个菜鸟。这白巾好伪装,其他的痕迹却不好弄。他们两个昨晚可是实实在在地盖着被纯睡觉了,经验老道的嬷嬷看一眼被褥就能发现实情。
总不能让宗政博延对着被子撸一发,所以,今日打扫房间的任务就只能交给跟着自己陪嫁过来的四个丫鬟了。宗政博延府上的丫鬟,基本没一个可信的。
宗政博延摸了摸鼻子,这真的不能怪他,他身边一向很少用丫鬟,甚至连太监都很少,哪里会关注后院的事啊。
“今天进宫,顺便跟父皇提一下,从内务府重新挑选一些人吧。”王府里的下人都是由内务府统一调配的,虽然这里面不稳定因素太多,却也是无奈。只能先把人挑回来,日后再慢慢筛选真正可信的。
慕筠溪摆了摆手道:“暂时先不用了,反正过两天咱们就得出发去北疆,人带回来也没空管。说不准里面就会掺进去哪家的钉子,把这样的人留在自己的大后方总是不放心的。现在这些丫鬟,虽然被奶娘调教的心思有些歪,但宗政博延能把人留下,就至少可以保证不是别家的线人。”
“这样也好。”宗政博延点了点头。
两人换了人进来伺候洗漱,慕筠溪又对司颜细细叮嘱了一番,才草草吃了些东西垫垫肚子,便向皇宫赶去。
两人到达皇宫的时候,鼎元帝刚好下朝,这次却是没有在御书房偏殿接见,却是选择了寝宫正殿紫宸殿。
慕筠溪挑了挑眉,在紫宸殿接见,不会是德妃也在吧?虽然按照规矩,有资格接受皇子和皇妃敬茶的只有正宫皇后,但若没有皇后,皇子生母又比较受宠的话,这事也不是没有先例的。
只是,前段时间看皇帝的反应却是厌弃了德妃的,才这么短时间,难道德妃又将皇帝的心笼络回去了?
这样的话,她倒是有些小看德妃的手段了呢。慕筠溪盘算着等会儿见到德妃的话该怎么应付,没有注意到宗政博延眼中一瞬间闪过的暗沉。
德妃收到太监传旨的时候也十分不可置信,她都被皇帝冷落小半年了,期间还数次被皇帝罚禁足,突然间再次获得这种宠妃的待遇,简直感觉像是在做梦。
但她并没有犹豫多久,便利落地收拾好自己去了紫宸殿。不管皇上心里是什么算盘,只要事实摆在这里,在别人眼里她就还是受宠的。这小半年来,那些往日被她打压下去的嫔妃可没少对她冷嘲热讽,这样失宠的日子她真是受够了。
鼎元帝心情很不好,刚才在朝堂上将五城兵马司指挥使和京兆尹给臭骂了一顿,此时见到不受他待见的德妃,更是没心情搭理。
德妃看着鼎元帝爱理不理的模样,心瞬间就凉了一截,却还是规规矩矩地行了礼,然后默默地坐在旁边缩小自己的存在感。
她能从卑微的宫女混到四妃之一的位子上,看眼色的本事还是很强的,只要不涉及她心爱的小儿子,她还是很理智的。
慕筠溪和宗政博延进来的时候,就看着鼎元帝高高地坐在上首,德妃却没有能坐到旁边,而是在下首第一位坐了,低眉顺眼的模样怎么看都不像是重新受宠了。
以德妃的性子,如果真的重新获得了皇帝的欢心,这会儿在他们面前还不知该怎么得意呢。
那么,她又是为什么出现在这里呢?
慕筠溪的脑海中瞬间转过无数的念头,却依旧跟着宗政博延规规矩矩地向鼎元帝和德妃行了礼。
鼎元帝叫了起,太监总管江德庆就端着一个托盘走了出来,慕筠溪起身端起上面的茶杯,走到鼎元帝面前再次跪下,将茶杯高举过头道:“父皇请喝茶。”
“好。”鼎元帝笑着端起茶杯喝了一口,又道:“赏。”
旁边捧着个匣子的小太监便立刻上前,将匣子双手奉给慕筠溪。
“谢父皇赏赐。”慕筠溪接过匣子,再次磕头谢恩,一套礼节才真正算完,终于可以站起来。
至于德妃,她能出现在这里就算是皇帝给她面子了,说白了妃嫔的地位再怎么高,实际上也就是个妾,妾自然是没资格受媳妇茶的,更何况宗政博延的玉牒还不是记在她的名下。
德妃显然对状况预计不足,此时坐在那里禁不住面色铁青,十分尴尬。心里那点子隐晦的得意也荡然无存,只觉得皇上今日叫她过来分明不是抬举她,根本就是在打压她才是。
慕筠溪此时更加搞不明白鼎元帝把德妃弄过来做什么了,难道就是为了要膈应她?皇帝应该没有这么无聊吧?
下一刻,她就听到鼎元帝说,“朕还有些事和老五说,筠溪你就跟着德妃去永和宫坐坐吧,正好联络联络感情。”
联络什么感情,恨不得把彼此千刀万剐的感情吗?
慕筠溪有些无语,但皇帝发话了,她也不能反对,于是老老实实地应了是,转头跟着德妃去了永和宫。
两人互相看不顺眼,一路上谁也没搭理谁。
慕筠溪第二次来永和宫,总觉得这宫里的情景似乎比第一次来的时候要萧条了许多,各种观赏器皿似乎都比以前下降了一个档次,忍不住多看了几眼。
实际上,这并不是她的错觉。
宫里的嫔妃其实过得都很苦闷,有时候不高兴了也不能在别人面前表现出来,免得被抓了小辫子,就只能自己憋在心里,憋着憋着心理状态可能就不怎么正常了。于是,有的人喜欢通过虐待小宫女小太监来发泄,有的人则喜欢通过摔东西、撕衣服之类的举动来发泄。
德妃就是个喜欢摔东西的。
最近她因为失宠,处处遭到别的嫔妃的嘲讽挤兑,心情自然不好,每次被嘲笑了,就回自己宫里摔东西。
可是,现在她管理宫务的权力已经被收了回去,东西摔碎了,想要填补就不是那么容易了。毕竟,每个宫妃的用度都是有规定的。
没办法,就只能从自己的私库里翻出以前的旧物先顶上,如此可不是寒酸了许多。
德妃此时已经被刺激出了玻璃心,见慕筠溪注意那些摆设,浑身的刺立刻就竖了起来,冷笑道:“怎么,你是想要嘲笑本宫寒酸吗?本宫告诉你,休要太得意,本宫不会就这么认了的。”
慕筠溪有些无语,她有表示什么吗?这女人要不要这么喜欢脑补?
所以说,自卑的人总觉得周围的人都在嘲笑自己,看到别人的眼神落在自己身上,就总喜欢往恶意的方向猜测,其实这些大多数都是自己脑补出来的,却因此将所有人关在自己的世界之外。
不让别人走进来,自己也走不出去。
长此以往,心理不出问题就奇怪了。德妃现在正是处于这种状态,慕筠溪发现了苗头,却完全没有做心理医生开导她的想法。
反正德妃早就不正常了,再变态些也没什么关系。
慕筠溪看着德妃,一脸莫名地道:“德妃娘娘说什么呢,臣妾不过是见着这屋子里的摆设和上次的不同,才多看了几眼罢了。您这屋子里任何一个摆件换成银钱都足够让普通的三口之家舒舒服服的过一辈子了,哪里寒酸呢?”
这么些好东西,给你这种人用真是糟蹋了。
德妃阴沉地盯着慕筠溪看了良久,突然一笑道:“倒是本宫误会你了。本宫这些日子心情不畅,言辞有些过度,你不要介意。”
“没事,臣妾都习惯了。”慕筠溪大咧咧地挥了挥手道:“臣妾的父亲也经常这般心情不好,上了年纪的人大约都是这样,臣妾理解的。”
德妃差点气得厥过去,户部尚书为父不慈的事在京城几乎传遍了,把她和慕良翰放在一起比较,这是在指责她不慈?
还有什么叫年纪大了?
年纪永远是女人的逆鳞,尤其这个女人还是皇帝的妃嫔,靠脸吃饭的,当面说她年纪大,这仇简直可以与杀父之仇相媲美。
慕筠溪迎着德妃几乎要吃人的目光,笑得十分淡定,明知故问地道:“德妃娘娘这是怎么了,脸色怎么突然这么白?”
站在德妃身后的苏嬷嬷看着德妃的模样又心疼又无奈,想要指责慕筠溪,可是想到上次德妃给慕筠溪下药的事,就又心虚了。
正巧宫女端了茶上来,德妃端起茶杯喝了一口,压下心头的火气,冷冰冰地道:“本宫无碍,大概是这几日累着了,精神头儿有些不济。”
送客的意味很明显了,慕筠溪若是识趣,就该立刻告辞离开。
可是,慕筠溪偏偏不想让她如愿,直接装作听不懂,端着茶杯悠然自得地喝了口茶又开口道:“哎呀,这次的茶和娘娘上次招待臣妾的似乎不太一样呢,虽然臣妾不懂茶,但感觉喝着似乎没有上次的甘醇呢。”
德妃咬牙道:“那茶一年也就那么两三斤,平日里直供给皇上呢,本宫这里也就得皇上赏了那么些,已经没有了。”
这又是她的一大痛楚,以前那茶叶虽少,她也至少能分上二三两,多的时候半斤也是有的。可是今年也只在茶叶新贡上来的时候的了一两,后来皇上冷落了她,就再也没见着了。
上次要不是为了确保让慕筠溪喝下茶里的药,她怎么可能舍得拿出那般珍稀的茶叶来,这会儿这贱人竟然还来揭自己的伤疤,真是该死。
慕筠溪故意露出惊讶的模样,道:“没想到那茶竟是这么珍稀,娘娘对臣妾可真是好。不过,听说九弟定了大姑母家的阳平郡主为妻,那可是大明明顶顶的才女呢,才名从西疆都传到了京城,想必对茶一定是十分有研究的。可惜那么好的茶都被臣妾这个牛嚼牡丹的给喝了,九弟妹却是喝不着了。”
德妃刚缓过来的心又狠狠地被戳了一下,勉强笑道:“哪有什么可惜不可惜的,都是本宫的儿媳妇,好东西给谁还不一样。”
慕筠溪暗地里撇了撇嘴,真的一样,你的脸色就不会这么难看了。啧,心里都不知道气成什么样了,脸上还得装大度,真是惨啊。
可是,更惨一点的话,她会更高兴啊。慕筠溪笑眯眯地道:“那可不成,要是让九弟妹知道了,肯定得生臣妾的气了。皇上向来疼我们家王爷,一会儿臣妾跟王爷说说,跟皇上求一求,说不准皇上就能赏些茶叶。臣妾带回府好好存着,等九弟和弟妹成亲后,肯定好好招待弟妹一回。”
她看了德妃一眼,笑得意味深长,“说起来,上次在德妃娘娘这里喝的茶还真是别具风味,臣妾定然竭尽全力将当日茶叶的原味还原才是。”
德妃心里咯噔一下,头上好像数九寒天被泼了一桶冰水一般,从里到外凉了个透,她颤着声音问道:“你什么意思?”
难道自己下药被发现了?怎么可能?她明明试验过的,就算是宫里最高明的太医都查不出来,慕筠溪是怎么知道的?
她突然想起那天突兀出现在自己寝宫房顶上的男人,那个男人当时听到她们说话了,难道是那个男人告诉慕筠溪的?
那慕筠溪和那个男人是什么关系?为什么知道了这件事却没有说出来?为什么她知道了以后都生不出孩子还能这么镇定?
慕筠溪继续装糊涂,“臣妾能有什么意思?不过是想要好好招待九弟妹罢了,我家王爷就算玉牒上并没有记在娘娘名下,可终究是您生的,和九弟那是一母同胞的兄弟,没有人比他们更亲了。兄弟之间就该互相爱护嘛,臣妾这个做王妃的也不能给王爷拖后腿不是,总得和弟妹大好关系呀。有福同享,有难同当嘛。”
吓不死你丫的,敢算计老娘,给老娘下绝育药,老娘做不出那么缺德的事,可是吓唬吓唬你还是可以的。
她已经可以预料到今后很长一段时间内德妃寝食难安的情况了。
德妃现在就已经坐不住了,她已经十分确定,慕筠溪肯定是知道了自己给她下药的事,准备在小儿子身上报复回来呢。
不,她绝不会让这样的事情发生的,德妃眼中涌现出一抹狠戾的光芒。她一定要做点什么,必须做些什么。
慕筠溪刺激够了德妃,正好小太监过来传消息,说宗政博延那边和皇帝谈完了,叫她去紫宸殿汇合,她便顺势告了慈。
苏嬷嬷看着慕筠溪都走了,德妃还没回过神来,表情时而茫然,时而阴狠,好像魔障了般,忍不住担心地喊了一声,“娘娘?”
“嗯?”德妃被苏嬷嬷喊得回过神来,疑惑地望向她。
苏嬷嬷松了口气,柔声道:“娘娘您刚才是怎么了?可吓坏奴婢了。”
德妃愣了愣,突然笑了起来道:“本宫没事,本宫好得很呢。想要害本宫的儿子,本宫就看你有没有命活到那个时候。”
“娘娘您想做什么?”苏嬷嬷忍不住皱起眉。上次娘娘给秦王妃下绝育药她就不赞成,幸好目前看来秦王似乎还不知道这件事。现在娘娘似乎又要针对秦王妃,甚至还想要秦王妃的命,这次还能像上次那么好运吗?
关键是,当时秦王妃还没和秦王成亲,不过是皇上一时兴起册封的一个有名无实的郡主,便是真的出了什么事,查到了娘娘身上,也不至于拿娘娘怎么样。
可现在那位的身份不一样了啊,亲王正妃可是位比四妃的存在,和娘娘可以说是平起平坐的。若是娘娘谋害秦王妃被发现了,娘娘肯定落不到好啊。
她想要劝德妃不要冲动,可是德妃根本没耐心听她说什么,直接摆手道:“本宫自有打算,不该你知道的就别多问。”
苏嬷嬷只能把担心的话吞了回去,她了解德妃的性格,一旦下定了决心,别人说什么她都不会动摇的。
但愿不会出什么乱子吧。
慕筠溪和宗政博延汇合,宗政博延就上上下下将她打量了一番,尤不放心地问:“母……德妃没有为难你吧?”
“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宫妃,有什么本事为难我?”慕筠溪不屑地挑了挑眉,就连练嘴皮子,德妃也不是她的对手。
宗政博延一看她这模样就知道肯定是没吃亏,说不准还占了便宜,不由松了口气。至于德妃,吃了亏肯定是要生气的,不过德妃能从宫女混到四妃之一的位子,期间必定历尽辛苦,要是没有个宽广的心胸,早就被气死了。
怎么也轮不到他家媳妇才是。
“我不用去跟皇上告别吗?”慕筠溪疑惑地问。她过来的时候,宗政博延已经在皇帝寝宫外面等着了,这会儿直接拉上她就走,这不合礼仪吧?
宗政博延淡淡地道:“没事,父皇准了的。”
“你心情不好?”慕筠溪敏锐地捕捉到了宗政博延身上一闪而过的怨气,“皇上刚才和你说了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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