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星子旧话重提,一副视死如归的神气令辰旦怒极反笑,想不到这竟也成了他的武器!“唤一声父皇杖责一百,那你唤了多少声?”</p>
星子无所谓地摇摇头,眼神坚定:“儿臣记不清了,父皇看着办就好,只要允许儿臣唤您父皇,打死儿臣亦无怨。”星子故意放出话,让辰旦看着办,也是知道辰旦如今左右为难,不便再度下旨赐死,但抗旨之罪又不能轻轻揭过,借此名义给父皇出气,也好顺势让他下台阶。</p>
辰旦面若冰霜,亦隐隐知道了星子的用意,深深的无力感又再度袭来,看上去是朕在处置他、责罚他,实际上却是他高高在上,一手操纵着朕!欲擒故纵的苦肉计他用得炉火纯青,言外之意他是为朕着想,顾全朕的情绪颜面,是朕要领他的情么?朕难道永远都无法摆脱这阴影了么?辰旦靠在镶金丝青玉枕上,肺部似被抽空了一般,大口大口地喘着气。</p>
辰旦半晌不语,星子陪着小心膝行两步,上前低声询问:“父皇,儿臣是自去领责还是传杖?”</p>
这句话彻底地激怒了辰旦,星子愈是谦恭,辰旦愈是气急败坏。他挨打受罚全无半点惶恐,倒象是拿着一根棒棒,逗弄三岁的小孩!朕且看他真能将刑罚视作儿戏!辰旦不理睬星子,径自对着寝宫内殿门外高声叫道:“来人啊!”吱呀一声,宫门徐徐推开,英公公应声而入,趋前行礼。</p>
辰旦怒气冲冲,厉声喝道:“传杖!”</p>
英公公对此命令倒并不感吃惊,以往皇帝召见星子,哪怕深恩厚宠之时,仍差不多每次以此了结,何况这次星子被赐死后莫名复活,夜半现身寝宫,事事透着蹊跷?英公公不敢显出任何异样表情,忙应了声“是”。</p>
英公公正欲退下传旨,却被星子叫住了:“公公请留步!”</p>
“咳,”英公公闻声停下,尴尬望了星子一眼。他夜半被从天而降的星子吓得魂飞魄散,此时尚惊魂未定,本能欲要尊称星子为“殿下”,但话未出口,忽察觉到辰旦冰冷的眼光,是了,自己亲眼所见,星子被皇帝以谋刺的十恶之罪赐死,如今莫名其妙复活回来,名不正言不顺,一声“殿下”遂被生生压下。而他心中对对星子惧意甚浓,犹如直面鬼神,本能地不敢冒犯星子。英公公不知星子何事吩咐,索性不言,只低着头,静等星子下文。</p>
星子眼角余光瞥见辰旦面上似凝了一层薄冰,稀薄如烟的晨光照在御榻前,将富丽堂皇的寝宫笼罩了一层浅浅的金色,却穿不透那沉重厚实的帷帐,阴影中的辰旦浑身散发着凛冽之气,似千年不化的冰川,无须靠近,便已寒冷彻骨。</p>
星子无声叹息,我说过了不逃不躲,甘愿领受一切刑罚,父皇听我一发声,便以为我要阻碍他下旨,玩什么样么?看来要父皇再信我一回,真是难于上青天了!</p>
星子转头指一指御案上的各色物事,以目示意英公公,语气中透出一丝求肯之意:“我昨日带回的药,可医治父皇的肺炎,服用了两三次,已初见疗效。这些药物蒙恒阳国远洋的医生所赠,万里之外得来,赤火国中绝无仅有,万金难求。用药的方法分量我已详细记载于羊皮纸上,就在那药瓶下压着。我若……受责未醒,烦请公公照方服侍父皇服药,每日三至四次,万不可错失,感激不尽。”</p>
英公公微微一愣,忙满口答应下来:“是,殿下放心,老奴明白了。”不知不觉间,他已改口称星子为“殿下”。</p>
星子挺身跪直,朝他拱一拱手:“那就有劳公公了。”</p>
辰旦一旁听他二人对话,更是气闷郁结,他这是当着奴仆下人的面,收买人心,向朕示恩么?他不辞辛劳救治朕,朕反要重罚他,朕倒成了不识好歹不明是非之人了!但心中明白如今想要治病,唯一的指望便是星子的这些药,也只好装聋作哑,沉默不言。</p>
待英公公出去了,星子慢吞吞地脱下黑色夜行服,照往日杖责的惯例,将怀中的诸般物事一一取出,包括随身所带的麒麟玉锁和皇后的画像,恭恭敬敬地置于榻前的御案之上。摸到伊兰前日捎来的那一方白绢时,星子迟疑一下,本能地不愿让旁人看见,尤其不愿让辰旦得知自己与伊兰之情,但待会若要去衣受刑,这白绢也无处可藏,即使不去衣,也会被鲜血染透,更为不妙……星子隐隐后悔未将白绢交与卓娅保管,此时无法可想,便混着一些碎银放在钱袋中,亦置于御案之上。</p>
末了,星子向辰旦深深地一叩首:“不孝儿臣,承蒙父皇赐还麒麟玉锁和母亲的画像,铭感五内,深恩难报。若儿臣今日伏法,还求父皇仍将之陪葬儿臣,儿臣于九泉之下亦是感激,来世当结草衔环以报。”</p>
听星子一本正经地嘱咐身后之事,辰旦愈发余怒未息。朕当初未识破他的诈死之计,一时心软,将这些东西送与他陪葬,他醒来后,却藉此明了朕的心思,反以此拿捏朕。辰旦身为帝王,最不喜臣属侍从揣测圣意,天意难问方是治国之术御下之道。此时却如被剥去了最后的伪装,隐秘心思一览无遗。</p>
辰旦咬牙切齿地道:“陪葬?朕要你死无葬身之地!”伏法?你以为你逃脱一次,朕就不敢杀你了么?朕恨不能真将你碎尸万段!</p>
星子不再做声。二人沉默相对,等了一刻多钟,英公公果然带了几个慎刑司的健壮黄门,身着绯衣,手持刑杖,抬着刑凳浩浩荡荡地进来了。大清早便传杖,倒是宫中少有之事,何况在皇帝寝宫轩辕殿之中?行刑之人领命而来,未问缘由,进来竟看见久违的星子跪在殿中,不由皆是一愣。星子的死讯辰旦虽尚未公之于众,但事发即在禁城内,动静不小,慎刑司又是执掌刑罚之处,隐隐也得了些风声。但他今日忽在寝殿现身,实在离奇,对其中缘由却不敢妄加揣测。</p>
听见黄门齐刷刷跪下行礼,声势颇壮。星子回头看了一眼,对上那一排整齐铮亮的红木刑杖,心头一紧,复转向辰旦,语气诚挚而哀肯:“父皇病中不宜动怒,轩辕殿本是清静尊严之地,儿臣若被打得血肉横飞,恐有碍观瞻,不利父皇休养,求父皇开恩,许儿臣在外殿受杖。”</p>
星子本是因违禁称呼“父皇”而受罚,却仍有恃无恐,一口一个父皇叫得十分亲热,言语轻佻,似在商量饮食天气之类的琐事。孽子不但不思悔改,还怙恶不悛,来和朕讲条件?辰旦更是七窍冒烟,听不进他说了些什么,指一指星子,径直对黄门下令:“愣着做什么?给朕重重地打!”掌刑的黄门即应了,在寝宫开阔处安排下刑凳,便欲来挟持星子。星子已自行起身,从容走到刑凳旁,双手平伸,示意黄门为他去衣。</p>
星子已自行脱去了连身的黑色夜行服,里面是素白色的紧身底衣。行刑人倒是做惯了这种事,三下五除二便将星子剥得精光,连底裤也不剩下。长发盘起束在脑后,浑身上下除了累累伤痕,再无蔽体之物,暴露于众目睽睽之下。星子咬咬牙,也罢,这本是向来的规矩,男子汉大丈夫,堂堂正正生于天地之间,又何须做作矫情?随即自行俯身趴上窄窄的刑凳,摆好受杖的姿势。</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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