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从来是星子最害怕的问题,这次则更加棘手。照理说,既然是欺君重罪,理当按律惩治,明正典刑,我本是心甘情愿接受一切惩罚,但这件事却根本见不得光,我又怎么理直气壮地领责?我若求饶,岂不是得了便宜还卖乖?
箫尺耐心地等了许久,星子都不说话。箫尺终于开口,隐隐的怒意似冰川下汹涌的暗流:“怎么?你也知道我无法将你交付有司,那就是逼我动私刑了?”
箫尺这话太重,星子不敢接口,唯叩首道:“臣死罪!”私刑,我是吃定了大哥么?……当初在奎木峡,我也曾矫诏骗了父皇,除去军法处自领的一百军棍,一路上父皇变着花样给我上刑,犹如身陷无间地狱。大哥待我如此宽厚,我怎能逼他?但如今,我就是要去军法处挨军棍亦是不便了。新军尚未练好,若走漏了风声,以致军心不稳,怕会前功尽弃啊!
星子一张俊脸涨得通红,仿佛就要哭出来了!箫尺不为所动,冷冷地打量了他一阵,几乎是难以察觉地笑了笑:“藤条?”
星子顿时如释重负,纵然不喜藤条,且在这间内殿里,每次与藤条的亲密接触更让星子胆战心惊……但此时箫尺若亲自动手,就算打死也无怨啊!星子忙叩首谢恩:“臣谢陛下洪恩!”遂轻车熟路地膝行过去,取来了藤条,捧至箫尺座前,双手举过头顶。
深青色的藤条一尘不染,泛着黯淡的幽光。箫尺无可无不可地接过藤条,神情仍是倦怠,复问星子:“打多少?”如今倒是越来越能体会到辰旦对待星子的态度了,从没想过,自己在这点上竟能与那暴君心有戚戚焉。
星子愣了愣,大哥这漫不经心的语气,倒像是问我晚膳吃多少似的。该打多少呢?以我的弥天之罪,不管打多少怕也难抵万一。而我逼着大哥动私刑,弄得他象是泄愤,而非惩罚,他又怎么能满意呢?
打多少?星子微微闭眼,道:“臣罪当诛,纵万千亦难赎罪愆。但凭陛下处置!”
箫尺蹙眉,眼中涌起薄雾般的厌烦,鞭梢轻轻敲着案角:“既然是私刑,就少说些这些有的没的,痛快点,给个数!”
“二百?”不及思索,一个数字已从嘴边滑出,星子忐忑地瞟向箫尺。这是不是太轻了?主要是“二百”之数实在是太过刻骨铭心。当初与大哥重逢时,第一次便是被罚了二百军棍;去年中秋回黄石山,师父定下的罚数也是两百;而大哥坚持自惩时,所受的也是二百鞭……
箫尺并没有什么异议,藤条一指星子,干净利落地下令:“去衣!”
星子不敢怠慢,这是老规矩了,何况此时殿中除了大哥也无旁人,更没有道理忸怩作态。遂三下五除二将身上的衣物脱了个精光,整整齐齐地垒在一旁,匍匐在地,做好受刑的准备。这样的惩罚,于二人来说都是驾轻就熟。箫尺也懒得多说话,手持藤条站起身来,略路于空中比划了一下,“咻”的一声便落在了星子的臀上!
今日星子虽是真心来认罪,箫尺却终不能释然,此番责罚也如例行公事,总之走完过场,把这件事了结便是。星子说二百便是二百,反正小小藤条,也不至于伤筋动骨,皮肉之苦么,星子此时怕是求之不得呢!
箫尺不想多玩什么花样,并未让星子报数,只是自己默记。一道道殷红的伤痕如尺规量过一般,整整齐齐在星子臀上排开,箫尺打了十来下,却感觉有些异样。虽说星子仍如往常那样,一声不吭默默忍受,但呼吸却明显沉重,身体也不受控制地颤抖不已,似是痛苦难当。箫尺自问虽没有刻意放水,却也没有下重手苛责。何况藤条本就轻巧,以前他在鞭子棍棒下辗转煎熬时,也未见如此。
箫尺又打了一阵,星子的臀上已密布血痕,无下手之处。箫尺便转到背上,这下星子的反应更加明显,汗出如浆,整个人都湿漉漉的,如落水后才捞起来一般。箫尺愈发狐疑,停下来问道:“你生病了么?”罚归罚,箫尺可不想生什么意外。
星子已痛得魂不守舍,乍闻箫尺问话,勉强撑着口气,凝神回答:“臣无恙,有劳陛下挂念!”
星子矢口否认,箫尺也未看出什么端倪,便又继续。他未用全力,星子捱得却愈发辛苦艰难。打到七八十下时,箫尺忽然瞄到星子肋下似有一点光芒闪过,伸手一探,二指之间竟多了一枚银针!
那银针三寸来长,细如发丝,没入肌肤之中,唯有一点银光,若不是分外留神,根本无法察觉!如芒的针尖带了一点血珠,犹如玛瑙所制的红豆,映着灯光,晶莹剔透,炫人眼目。
血珠轻轻地滴入掌心,箫尺静静地凝视着那血珠,不言不动,恍如老僧入定。星子慌张地转过头,一时竟不知所措。方才箫尺袭他肋下,他当然能轻易躲开的,但他在受罚时,早已本能地不知躲避,直到箫尺得手,星子才慌了神。我……真是太没用了,连这点痛都受不了,竟然被大哥发现了……他会怎么想呢?会不会认为我又在玩矫情的苦肉计?我岂不是弄巧成拙,更会罪加一等?
(因为这两天生病发烧,未能及时更新,望亲们见谅~~祝假期快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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