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军医犹要坚持:“将军,棍伤若不及时处理,极易化脓感染……”
星子粗鲁地打断他,厉声喝道:“我命你出去!听不懂吗?”
那军医无法,拱手行了个礼:“将军恕罪,小人告退。”躬身出了内帐。星子知他并未远离,仍守在外帐,却已无力气将他赶走。
星子昏昏沉沉躺了许久,承受着良宵毒发的反噬。帐中既无旁人,星子也不用再运功压制,唯默然忍耐而已。其间,任何人求见,星子皆不做声。慑于星子的威严,也无人再敢硬闯。
待到账内的光线渐渐暗下来,昏暗的暮色伴着寒流悄然涌出,这一轮毒发才算是过去。腹中的疼痛稍歇,星子尚未缓口气,背后的棍伤忽如从冬眠中苏醒的毒蛇,疯狂地扑上来撕扯啮咬,欲将整个人都生生吞下。一时又如被滚油淋过,焚尽层层肉皮。一重重的痛苦叠加上来,直要将人掩埋,埋入那万丈深渊下的地狱。
忽有个人影一闪,原是那名军医又进来了。星子虽觉得此人不太懂规矩,动不动就不告而入,但想到医者父母心,他在外帐守了我这么久,就为了等着给我上药,也就不欲责备,反倒为前次自己的粗鲁言行而暗生愧疚。
那军医先放下药箱,点亮了帐内的灯烛,并不急着为星子上药,而是返回外帐,少时拎了一只茶壶进来。又从内帐中找了一只空碗,倒了一碗温热的茶水,奉到星子面前:“将军,请先喝点水吧!”
星子早在受刑之时,便已口干舌燥,被伤痛折磨了半日,更是焦渴难耐,如陷沙漠之中,却没有力气去寻口水喝。忽见甘泉,星子接过碗,咕咕便喝了个底朝天。军医又倒了一碗水,星子仍是一口喝干。毫不客气连饮了三碗,方觉干渴稍缓。星子低声致谢,复问道:“敢问先生名讳?”
军医微微一笑:“不敢,小人名叫于槐。现在小人可以为将军上药了吗?”
于槐?星子打量了这军医几眼,约莫三四十岁年纪,身材略瘦,相貌平常,蓄着八字须,看着却甚是面善。星子点点头:“有劳先生了。”
一百军棍,照军法本是背、臀、腿分受,而星子却是尽数打在本已伤痕累累的脊背之上,那伤处便如乱刀剁过了一般,血肉尽碎,不忍目视。于槐大约见多识广,看惯了战场上的肠穿肚烂,断胳膊断腿,对星子的惨重伤势视若无睹,手脚麻利地就开始料理。这一套程序,星子自然是再熟悉不过。利刃剜去腐肉,烈酒清洗伤口,火烧火燎,剧痛难当。星子照旧咬牙强忍,而于槐上药时,那感觉却有几分熟悉。
星子虽不通医理,但常年与各种药物打交道,对其优劣亦有所辨别。于槐所用的,不像是一般军中的普通药物,倒像是大内良药,是大哥的吩咐么?但如果是箫尺大哥,他往回给我上药多用的是师父赐的药,而不是他的御医配的药啊!
上完了药,星子已浑身汗透,于槐便又喂星子喝了一些水。稍后,于槐低声道:“小人有个方子,服后可缓解疼痛,颇有奇效,殿下要不要看看?”
星子忽听他改了口,微觉诧异。在苍冥国这一年多,除了子扬,以及箫尺偶尔生气之时,没有人再会以“殿下”相称。难道于槐以前曾效力于父皇,或者是我的部下,后来归降了大哥?但此地是军中,他就不怕犯忌么?星子不打算就此细枝末节与他计较,也无心多问。不过,看处方?星子上药的时候不少,喝药的时候不多。服药能缓解疼痛么?比起军棍的皮肉之苦,更要命的是良宵之毒。师父说了,此乃天下奇毒,绝无解药,又何必看什么方子?这样也好,只须安心忍耐,默默咽下所有的痛苦,免得生出些痴心妄想。
星子遂摇摇头:“多谢大夫,不用服药了,并不是很痛。”
于槐仍执意坚持:“殿下还是看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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