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喋喋不休说道个不停,他似乎不为所动,反倒讥讽我:“你为什么想我留下来,你不怕我以后抢了你爹对你的疼爱?”
他好像对谁都是一副戒备森严的样子,我以为他是初来秦州不习惯,没在意他语气不善,自信飞驰地看着他:“笑话,我是我爹的女儿,他怎么会不疼我呢?再说了,他连你一起疼着宠着不是更好,又多了一个人来陪我,以后我再也不怕上课时一个人被先生罚抄书了,因为有你会陪着我被罚,哈哈——”
一想到马上会多出个学生来让先生头疼抓狂,我的心情就好得不行,平日里被先生罚惨了,看到叠成小山的书我就头疼,哪里还能沉下心来做学问?
少年不屑地看我一眼,走得更快,我还想缠着他留下来,就有小厮跑过来告诉我该去先生那儿听课,我叹了口气万般不愿还是去了,熬过一个时辰的诗书抄习和一个时辰的棋艺练习,我垂头丧气回了曦园,指手画脚命令婢女煮上花茶备好水果,大咧咧在本小姐那张宽敞到不行的床上躺成一个“大”字,仰天长叹道:“本小姐怎么就没有一个拿得出手的东西呢?”
“琴棋书画样样不精,女红舞艺平平无奇,除了长得还行嘴甜之外,你的确没什么拿得出手的。”
“谁!是谁敢这么说本小姐!”我鲤鱼打挺从床上站起来,不忿的目光满房间搜寻声音的来源,却见祁傲稳当当坐在桌前欣赏我的大作,那是我三天打渔两天晒网临摹的几张字帖,那歪歪扭扭如虫爬一般的字实在太有损我城主之女的威名,我脸一红飞奔过去抢过来,胡乱将几张纸乱叠一通,压在书底下,臭脸道:“谁允许你进本小姐的屋子翻本小姐的东西了?”
他脸上露出了然的神情,总结道:“难怪你爹宁肯教我也不愿教你,凭你的资质,学上一年也难敌我一月,连一笔像样的字都写不出来,你幸亏是生在秦府。”
这是我听过的最刻薄的话,从没有人敢当面这样说我,我大受打击,立时不争气地流下泪来:“我的字好不好看与你何干,我不准你这么说我,你立刻从我房间出去,不准再踏入我的曦园半步!”
祁傲走后,我更加伤心地趴在桌子上哭起来,婢女捧着水果过来,被我的模样吓得不知所措跪在地上告饶,爹那么宠我,我很少哭,这次哭得那么大声就一定是出了大事,不一会儿屋子里外跪满了人,不多时就有人跑去告诉了爹,爹清退了下人,轻轻拍了拍我的背,慈爱道:“曦儿这么大阵仗得哭鼻子,爹倒要听听曦儿是受了什么委屈,谁惹得曦儿不高兴,尽管告诉爹,爹收拾他去——”
祁傲有一点说的没错,以我的资质,若非有一个身为城主的爹,我不会活得这般自由肆意。想到这儿我更难过,抬起满是泪痕的小脸,可怜巴巴望着爹:“爹没问过先生我的课业有多差么?”
我惭愧地拿出我藏在书底下的字帖,摊开皱皱巴巴的纸给爹看:“我连字都写不好,除了吃喝玩乐,我什么都不会,就是书里说的不学无术,爹你别浪费请先生的钱了,你不知道,每次先生讲课我不是走神就是打瞌睡,次数多了弄得我都不好意思了,爹你是不是很后悔有我这么一个平庸的女儿?”
爹摸了摸我的脑袋,颇感欣慰道:“爹的女儿又不是要做当世的女博士,何必整日埋头苦读诗书?况且爹身为一城之主,谁有那么大的胆子敢对你说三道四?曦儿只管无忧无虑平安长大,爹的女儿生来就该是享福的命。”
我无辜地抹了把泪:“可我也不能什么都不会呀,传出去多丢人——”
“爹,你和我说说娘吧,娘肯定比我聪明多了,不然不会找到爹这么好的夫婿。”从小爹都很少在我面前提起娘的事,每年娘的忌日生辰,爹都是把自己关在书房喝得酩酊大醉,有次我躲过管家伯伯的看管偷偷溜进书房,看见爹醉成一滩烂泥,他坐在地上心酸地喊着娘的闺名,一遍又一遍不停地喊,喊得我的心都碎了。
自那以后,我一下子变得懂事起来,不再缠着爹问娘过去的事儿,可有时我还是很想我娘,想她长成何等好看的模样,想她和爹在一起时的低眉浅笑,想她怀着我时的温柔笑容,每个人都有娘亲在身边,只有我没有。
本书来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