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为什么一开始要踏入这里?为什么不想着改变?你这是自甘堕落!”
吴崖笑得更深,叼着烟仰望色彩斑斓的霓虹灯,“想听我的故事吗?”
张二丘忙不迭地点头。
“我妈那边是艺术世家,她的父母是玩古典音乐和跳中国舞蹈的,她身为家中独苗却偏偏喜欢捣鼓洋玩意儿,后来也选择了街舞。她和父母大吵过无数架,后来终于离家出走。两年后,不到20岁的她带着流浪艺人,也就是我爸回到娘家,肚里还怀着我。我姥姥、姥爷本着老艺术家的情操生生把他们轰出家门,并发誓和我妈断绝关系。”
“怎么可以……这么狠心?明明是自己的骨肉,还有未出世的外孙……”
“因为他们怕人笑话。我妈从小就叛逆,又未婚先孕,这在今天都是不耻的,更别提在那时的老人眼里。更何况他们是有高尚情操的正人君子。”吴崖眼里闪过讥讽。“后来,我爸街边卖唱,我妈怀着我还在酒吧跳舞。等她肚子大了,就靠我爸白天打零工,晚上卖唱艰难度日。我出生后,他们全身心投入事业,竟然真的被一个经纪公司看上。干了三年,攒钱买了个40多平方的二手房。没过两天好日子我爸就嫌弃我和我妈了,跟个富二代妹子在外面过了一夜,再也没回来。我妈为了方便照顾我离开了公司,一边带我一边在酒吧做舞女。因为工资不高,她又开始陪睡。再后来,一个有点钱的老头要包她做二奶,她便毫不犹豫地答应了,东西都没回来收拾。”
“你……恨他们吗?”
“不恨,他们只是选了条更好的路而已。”
“她走之后,你有没有试着过正常人的生活?”
“当然,那时我刚上小学,一进门迎接我的就是一盆冷水。在那些小兔崽子心里,妓女的孩子就是男妓,活该被他们践踏侮辱。”
“六七岁的孩子……怎么会……”
吴崖冷笑着点上第二支烟,“怎么不会?世上那有什么‘人之初,性本善’?有的只是最原始的弱肉强食的本能。这是天性,并且在不谙世事的孩童和人性泯灭的权贵身上体现的最淋漓尽致。”
“那老师呢?没有人庇护你吗?”
“老师?呵!我忍气吞声一学期,只希望能融入他们。但我同桌的女生得了皮肤病,老师第一个让我去体检。那个女生的家长也把矛头指向我,老师顶不住压力,竟然申请将我隔离。所以我选择成全他们,就此离开了学校。”
“你一个人……怎么过来的?”
“我在外面游荡的时候认识了圈里的人,他们带我吃喝玩乐。大概一年之后我妈留下的钱就用光了。一个大哥哥看出来我需要钱,就带我去开房。说只要我乖乖听他的话,就给我钱。那时候我不懂什么意思,但我已经几天没吃上饱饭了,所以很高兴的答应了。”
“他给了你多少?”
“吃一碗面的钱。我拿去买了几个馒头,一包咸菜。托他的福,我知道了原来那种事可以赚钱。我捱到第二天,正式开始接客。只是那时候太小,只能接男客。而且实际上喜欢幼童的也不多,好不容易接到一个还欺负我小,想耍赖。所以那些年确实不容易。”
“很疼吧?那种事……”张二丘心里越发不是滋味。
“有钱赚就行。”吴崖踩灭烟头,仰头望天。“这就是我,吴崖,乌鸦。不吉的、肮脏的、黑暗的。想必是我爸妈觉得我的存在阻碍了他们的成名之路才给我起这名儿吧!”
“我倒觉得,他们是希望你的人生之路辽阔无涯。”张二丘头一次表现得如此严肃。
吴崖笑了,“只可惜我是‘山字头’,不是‘三点水’。”
“你还识字啊……”
“自学过一点,为了看a片字幕。”
“咳!你……你……咳咳!”
“其实我挺喜欢乌鸦的,”吴崖凝望着漆黑如墨的夜空,“因为它们有翅膀。”
“雄鹰也有翅膀……”
“算了吧!你和我都过了做梦的年纪。”吴崖再次点上烟,深深地吸,长长地吐。“我做不了人,所以我宁愿像畜生一样活着。当个四不像,那才是折磨自己又惹人取笑。”
“你还是一点都不想?”
“你的执着让我很感动,也谢谢你看得上我,但你还没有让我无法拒绝的理由。我先走了!”
“吴崖!”张二丘叫住他,以他的真名发出最真诚的呼唤。“你是说,如果我有充分的理由,你就会答应我吗?哪怕……只是去看一眼……”
吴崖回过头来,回以一个风情万种的笑。
“说不定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