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2章《江山和美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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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弘徽殿，雪姬气得头疼，揉着太阳穴对胡芮倾诉：“你告诉哀家我到底造了什么孽？怎么生出这个能为女人下跪的东西！”
胡芮把热了好几遍的安神药递给雪姬，后者不耐烦地摆手无意饮用，只好捧在自己眼前，垂视黑黝黝的汤汁：“娘娘勿气，陛下年轻，做事冲动些，别和他计较。”
“呸！这点儿能耐及气量还想亲政！叫哀家如何一年后放心把涡之国的江山社稷交给这种窝囊废！”雪姬霍地坐直，蹙起的眉眼中藏不住讥讽与忧虑。
“娘娘，问句欠收拾的话……如果先皇为保住您的性命不惜放下男人的傲骨和帝王的威严向旁人跪地，您究竟是伤心多一些？还是高兴多一些？”胡芮把再次凉下去的汤药搁在桌上，看向骤然色变的雪姬：“其实……是高兴吧？”
江山美人，自古以来便是评判男子一生功绩的重要指标。但二者一旦对立，选择江山或美人，则是衡量一个男人能成大事的关键。
一般而言，大多数男人不会为区区某个美人放弃江山，毕竟有江山自会有无穷无尽的美人……
可足踏昔日美人的血赏遍锦绣河山，左拥右抱形形色色的如花美眷时，试问那些牺牲一女子而今功成名就的男人，是否对伊人芳魂已逝怀念或怅然？
因此，世人常太息男子多薄情不是没有道理的，甚至觉得部分怒发冲冠为红颜的男人注定没出息，一句“就为了个女人……”早被用作奚落那些男子的固定句式，以致多数男人迫于世俗眼光只好将儿女情长置于功成名就之后。
更讽刺的是，对女人而言，男人大多数情况下占据她们生命的全部！
比起那些野心勃勃能出人头地的男人，还是对自己一往情深能长相厮守的男人，她们或许更青睐后者，哪怕是雪姬这样一个女强人……
“所以，您纵使嘴上会气呼呼地骂他，脸上却挂满感动的泪，对吧？”最明白雪姬的胡芮看着相伴二十多年的主子对自己的问题缄默不语，心里已得出答案。
“是，我不否认打心底希望纹森哥哥珍爱我到奋不顾身的地步！可惜……”雪姬抛向已冷却汤药的目光轻轻涟动，终因药汁仍静止成一潭死水平复：“生在帝王家，重感情的男人绝非明君！”
说罢她端起碗把那温度已不适合人类肠胃的安神药一饮而尽，重重摔在桌上，惊得胡芮回神后懵懂地看向神色冷峻的她：“为此，哀家死也不能让元朔走上他父皇的老路！”
“老……老路？”胡芮细品这词，观察雪姬愈发冰冷的容颜，刚想开口，后者像发泄般长臂在桌上大力一甩，那个被她喝干净的药碗打落于地，破碎出她最想要的声音：“哀家现在大概能猜到！当年先皇为保住那贱人，也许真对浴才天皇跪下！并提出那个混账想法……”
能被雪姬以如此怨毒的语气骂为“贱人”的人，除那位早已叛逃涡之国十五年的末代巫女白虎宫百筠姬尊外，胡芮一时半会儿还真想不出另一个。
至于那时纹森为保住百筠及其腹中与外族男子的骨肉，竟异想天开地要与雪姬暂时离婚与百筠成婚，最后再与雪姬复婚的荒唐想法，胡芮也略有耳闻，并为雪姬打抱不平……
时过境迁，通过雪姬现在仍过激的表现，胡芮知道她又开始钻牛角尖，毫无道理地认定纹森那时必为百筠下跪求情，劝慰道：“娘娘，都是过去的事了。何况先皇驾崩数年，百筠下落不知。您宽宽心，别总为往事自我烦恼。”
“哀家当然不想自寻烦恼！可眼下出现了第二个百筠……胡芮你说，哀家岂能坐视不理？”雪姬一骨碌起身，不顾胡芮的阻止，捡起地上一块破裂药碗的碎片攥于掌心，近乎捏爆，挤出她自己含恨的鲜血。
“太后！”胡芮大惊失色，忙抓住雪姬的手强行掰开，那块滴血的碎片随即落地。
她心疼地看着雪姬掌心上不浅的伤口，正要喊人传太医，雪姬立马制止并抽手，舔着自己的血，眯眼幽幽道：“不必了，自个儿的伤口唯有自个儿才能治愈。而且，哀家今日得深刻地记住这份痛楚！并在日后要那个离间我们母子的小贱人百倍承受……”
小贱人？
不曾想到，那个朱雀宫仁玉姬尊继白虎宫百筠姬尊后，成了雪姬新憎恨的对象，并冠以这种难听的称呼……
只见雪姬说这话时，诡异的神情和寒幽的声音同平日里虽性情严冷却内心柔软的她判若两人，恍若全然被另一种超出胡芮认知以外的……恶灵“附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