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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40章 阵前者,秦王(完)

风雪如砂砾,抽打在太行山东麓最后一道嶙峋的山脊上。

巴戈每一次奋力攀爬,左臂那道深可见骨的箭伤都像被烧红的烙铁狠狠烫过,新鲜的血液不断渗出,瞬间在冰冷湿透的外衣上凝结成暗红刺目的冰壳,每一次肌肉的牵动都带来撕心裂肺的剧痛。她咬碎了牙关,舌尖尝到了腥甜的铁锈味,却不敢有丝毫停顿。

后方,上官云阙正不断游走,抵挡着如影随形的追兵,兵器交击的锐响和闷哼声不断传来。

“快,上那块石头。”巴戈嘶哑地低吼,声音被风雪撕扯得破碎。

她猛地回身,顾不上左肩的剧痛,右手卷丝盘银线激射而出,精准地缠住上方一块风化的巨岩边缘,借力猛地一荡,身体险之又险地避开下方射来的一支冷箭。箭矢“夺”地一声钉入她适才立足的岩缝。

她忍着剧痛,反手一把将轮流背负李存忍的两人,即代号磐石与另一名代号青石的两个夜不收拽上巨岩。青石背上,昏迷的李存忍轻得像一片羽毛,气息微弱得近乎没有。

巴戈伏在冰冷的岩石上,肺叶如同破旧的风箱,每一次吸气都带着冰碴刮过喉管的剧痛,呼出的白气瞬间被狂风吞噬。她迅速扫视下方,便看见上官云阙正与之前那名使链子枪的殇缠斗,刀光枪影在狭窄的山道上激烈碰撞,火星四溅。

另一名手持双匕的殇如同鬼魅般贴地滑行,试图绕过上官云阙,直扑背负李存忍的青石。更远处,岩石后强弓手的箭头寒光闪烁,死死锁定着同一目标。

“小心左翼。”巴戈厉声示警,同时意念催动,袖中萎靡的血蛇化作一道暗红闪电,并非攻击,而是猛地窜向青石后侧松动的积雪碎石。血蛇的搅动引发了小范围的雪崩,碎石滚落,虽未能伤敌,却成功迟滞了双匕刺客的偷袭路线。

青石闻声,反应极快,身体猛地向右侧岩壁贴靠,险之又险地让那双匕绞杀落空,匕首刮过岩壁,带起一串火星。几乎同时,巴戈的卷丝盘银线嗡鸣着再次射出,这次目标是那名强弓手藏身的岩石顶部。钩爪嵌入石缝,她猛地发力拉扯,便有一大片积雪和碎石被扯落,砸向强弓手的位置,逼得其人不得不放弃瞄准,狼狈躲避。

“走,别管我。你们先走!”后方传来上官云阙一声大喊,他在几人的围攻下腾跃而来,竟拼着硬挨了链子枪一记横扫,,反手一刀逼退双匕刺客,为巴戈几人争取了几息时间。

磐石低吼一声,顾不上之前作战时手臂豁开的深口,用尽最后的力气托住青石,两人合力,背着李存忍,手脚并用地向上官云阙打开的缺口方向猛冲。脚下湿滑的积雪和松动的碎石不断滚落,每一步仿佛都踏在生死边缘。

巴戈紧随其后,卷丝盘不断射出,或借力攀援,或干扰下方追击的刺客,她的脸色早已因失血和内力枯竭而惨白如纸。她能清晰地听到身后通文馆好手那如同跗骨之蛆般烦人、刻意压低的喘息声越来越近。

“翻过去。”巴戈指向前方那道被风雪短暂模糊的狭窄垭口,生的希望在绝望中被挤压成一丝微弱的火星。几人用尽残存的力气,相互拖拽推搡,磐石和青石甚至用肩膀顶着彼此,终于挣扎着、翻滚着,狼狈不堪地翻过了那道决定生死的垭口。

风雪似乎小了些。下方,是一片被无尽苍白覆盖的河北平原。冰封的滹沱河像一条僵死的灰白巨蟒,蜿蜒向朦胧的远方。

就在山脚下不远处的平原上,数百名铁林都士卒依托地形,结成了一个略显单薄却异常坚韧的防御圆阵。轻便的圆盾紧密相连,长矛如林斜指,在雪地上投下森严的剪影。温韬的身影在阵中焦灼地移动,目光死死锁住山脊的方向。

希望如同投入深潭的石子,只激起一圈微弱的涟漪,随即被更深的疲惫和身后迫近的杀机淹没。没有接应的赵国大军,只有严阵以待的廖廖数百骑和身后索命的死神。

“冲下去!”上官云阙再度逼退殇几人,率先沿着陡峭湿滑的山坡向下开路。四人顾不上喘息,紧跟着上官云阙的路线向下冲,每一步都伴随着碎石滚落和身体失控的惊险。

但就在他们下冲的同时,平原的侧翼,大地突然传来了异样的震颤。

一片更大的、更汹涌的黑色浪潮,毫无征兆地从西面一片低矮丘陵后席卷而出。

千余鸦儿军与数千晋国精骑轻装疾行,人马皆披着便于行动的皮甲或轻便札甲。

晋军虽在土门关内被温韬布下的铁蒺藜和铁钉稍稍阻遏,耽搁了追击的锋芒,但此刻爆发出的速度与狂野气势,依旧令人胆寒。马蹄狂暴地践踏着覆盖田垄的薄冰,粗暴地碾过可能存在的荒村边缘,仿佛脚下踩踏的并非他国疆土,而是无主的荒原。

“四哥。”李存礼策马紧跟在李嗣源身侧,眉头紧锁,声音在风中显得有些急促,“赵军虽怯,然其境内尚有兵马,王镕若受梁人鼓动,集结部众于后方设伏…”

李嗣源猛地一挥手,粗暴地打断了李存礼的话,他的目光越过正在结阵的铁林都,死死锁在山坡上那几个渺小的身影上,嘴角勾起一抹冷笑。

“王镕?鼠辈尔。给他十个胆子,也不敢出城半步。传令,前队散开,两翼包抄。中路,给我碾过去。挡路者,无论人畜,尽皆踏为齑粉!”

前有堵截,后有追兵。

上官云阙、巴戈四人被彻底挤压在陡峭的山坡与那汹涌而来的黑色狂潮之间,如同怒海狂涛中即将粉身碎骨的舢板。

“快!”磐石一声暴喝,如同受伤的猛虎,与背负李存忍的青石爆发出最后的凶悍,护着中间的两人向下猛冲。

山坡上,杀机骤临。

一道黑影如同鬼魅般从侧翼的岩石后闪出,手中链子枪如同毒蛇出洞,带着撕裂空气的尖啸,角度刁钻至极,直刺磐石毫无防备的后心。

几乎同时,另一道人影如同贴地滑行的影子,双匕搅动森然寒光,悄无声息地绞向背负者支撑身体的小腿脚踝。更远处,一块凸起的岩石后,几个勉强跟上来的通文馆好手气喘吁吁的长着弓,弓弦半开,箭头随着背负者踉跄的身影微微移动,试图寻找到一击必杀的瞬间。

巴戈目眦欲裂,反手一扫,几根银线骤然噬向链子枪主人的手腕,逼其攻势一滞。然而她自己肋下空门大开,被另一把无声袭来的短刃锋芒掠过,带起一溜血。剧痛让她闷哼一声,脚下打滑,几乎滚落。

磐石怒吼回身,手中短刀格开链子枪的二次绞杀,肩胛却被另一名刺客掷出的飞刀狠狠钉入。他身体剧震,强忍剧痛,猛地将青石扑倒在地,一支带着死亡尖啸的冷箭擦着他的头皮掠过,深深钉入冻土。

青石闷哼一声,小腿还是被另一支流矢擦过,鲜血瞬间染红了裤管,但他死死护住背上的人,挣扎着想站起。

山下,温韬双眼赤红。冲在最前方的晋军精骑不过稍稍齐阵,复而在后方的催促下,如同黑色的钢铁洪流,狠狠撞上了铁林都的橹盾阵线。

“顶住!”温韬的嘶吼淹没在震耳欲聋的撞击声中。

沉闷的巨响、战马濒死的哀鸣、刀枪入肉的闷响、骨骼碎裂的咔嚓声瞬间交织成一片死亡的乐章。鸦军轻骑虽无重甲防护,但骑术精湛绝伦,冲击悍不畏死。铁林都的阵线如同被巨锤反复轰击的堤坝,剧烈地扭曲波动着。不断有盾牌在巨力撞击下碎裂,持盾的士兵口喷鲜血倒飞出去,瞬间被后续的铁蹄淹没。双方的箭矢如同飞蝗般腾空而起,带着凄厉的呼啸,不分敌我地覆盖着中间那片死亡斜坡,带走一条条鲜活的生命。

“接应,死也要接应下来!”温韬的声音已经劈裂,他看到山坡上越来越近的几人,却一时寻找不到机会,心如火焚。

好在就在此刻,靠近温韬阵线后方的一片低洼荒滩处,毫无征兆地传来几声沉闷如地龙翻身的巨响。

积雪和冻土被猛烈的爆炸掀上数十丈高空。浑浊刺骨的滹沱河水如同挣脱枷锁的洪荒巨兽,咆哮着、翻滚着,汹涌地灌入那片人为制造的巨大洼地。一股正试图从侧翼高速包抄、撕裂铁林都防线的鸦军轻骑,如同撞上了一堵无形的巨墙,连人带马瞬间被卷入冰冷刺骨的泥泞漩涡。一时间人仰马翻不提,凶猛的侧翼冲锋势头倒是终于及时被硬生生掐断。

“好!”温韬眼中精光爆射,嘶声力竭:“弓弩,目标泥沼,钉死他们。轻骑左右游弋,射马。快,速去接应!”

铁林都的弩手爆发出惊人的韧劲,密集的弩矢如雨点般射向陷入泥沼、挣扎哀嚎的晋军人马。两翼轻骑在炸开河面后汇合来的公羊左带领下,策马疾驰,手中弓弩不断喷吐着箭矢,射向试图挣扎脱离泥潭的晋军战马和骑士,开出一条血路。

这突如其来的混乱,为山坡上濒临绝境的四人争取了最后一线渺茫的生机。

上官云阙和巴戈拖着那名濒死却仍死死背负着李存忍的青石,在后方磐石以身体硬抗一名刺客、用最后的力量将其撞下山崖的惨烈掩护下,三人带着一路的血痕,终于扑进了由公羊左带领的接应骑队中。

李存忍被迅速安置在阵心相对稳固的位置,几名浑身浴血的战士立刻用身体和残破的盾牌在其人两边构筑起最后一道人墙。

磐石的身影,消失在风雪弥漫的山坡乱石之中。

李嗣源看着泥沼中如同待宰羔羊般挣扎的前锋,看着再次脱离接触、向平原深处退去的温韬部,脸色阴沉得几乎滴下水来。狂怒在他眼中闪过,带着一丝被算计的憋屈。

“废物!轻骑两翼散开,绕过那片烂泥塘。李存孝,你他妈给我压上去,用槊给我砸开一条路!虎符拿不回来,统统提头来见。”

亦是一路狂奔的黑色浪潮再次涌动,展现出了冠绝北地而应有的韧性与凶悍。

温韬部且战且退,但不断有兵卒掉落,在洁白的雪地上留下断断续续的、刺目的猩红轨迹和丢弃的破损兵刃。他们退向一片相对开阔的平原腹地,镇州苍茫的土地在脚下延伸,却看不到生的彼岸。

在这赵国腹心深处,赵军,竟然始终未曾出兵接应或拦截一二。

但就在筋疲力尽的铁林都残部刚刚退入这片开阔地,试图重整旗鼓的同时。前方地平线,一片新的、更加厚重的阴影如同凭空出现般,横亘在退路之上。

一支盔甲鲜明、旗帜如林的骑兵大军,沉默而严整地列阵于前。人数虽远不及晋军,但阵型亦算雄壮。

其部飘扬的旗帜上,北平二字在风雪中招展。为首一员年轻将领,一身金盔银甲,却是北平王王处直的长子王郁。他勒马阵前,目光扫过血战退来的温韬部,又掠过后方紧追不舍的鸦军雪尘,嘴角勾起一丝得偿所愿的淡笑。

王郁策马缓缓出阵几步,声音洪亮,勉强压过风雪的呼啸:“此乃河北镇州地界。晋国、梁国,皆为客军。尔等在此厮杀追逐,刀兵四起,烽烟弥漫,视我河北诸镇如无物乎?扰我乡土安宁,伤我无辜百姓,此等行径,岂是仁义之师所为?”

他顿了顿,目光锐利地扫过温韬阵心隐约可见的人影,语气转冷,带着不容置疑的强势:“为保河北安宁,免生灵再遭涂炭。请将贵部所护之人及其身携之物,交由我定州军看管。我北平王自会秉公处置,给各方一个交代。其余人等,速速退兵,勿谓言之不预!”

温韬指挥残部将李存忍死死护在圆心,结成了一个更小、更摇摇欲坠的防御圈。

每一张沾满血污和泥雪的脸上,都刻满了极致的疲惫,对赵军言而无信的绝望,以及最后那点被逼入绝境的、如同受伤困兽般的死战凶光。

巴戈勉强支撑在马背上,每一次沉重的呼吸都牵扯着肋下的伤口,带来撕裂般的剧痛。她看着后面穷追不舍的晋军雪尘,看着前方那黑压压的、打着“公道”旗号的定州军,眼神空洞麻木,仿佛所有的力气、所有的期盼,都已在此刻彻底湮灭。

上官云阙拄着已然崩口、血迹斑斑的上官云阙刀,胸膛剧烈起伏,视线与同样浑身浴血、眼神却反而愈加凶狠的公羊左短暂交汇,两个平时向来看不上对方的人,都从互相眼中读懂了那纯粹的决绝。

后方,李嗣源已率鸦儿军主力迫近。他自然看到并听见了前方拦路的定州军阵和王郁那番义正词严的宣告。

“太尉、薛侯,是王处直的长子王郁。”一名副将疾驰到李嗣源身侧,“看其阵势,人数不少,恐是早有预谋。我们是否…”

“预谋?”李嗣源嘴角扯出一个极其轻蔑的冷笑,他如同穿过无物般扫过定州军那看似严整的阵列,语气里充满了毫不掩饰的鄙夷。

“王处直?一个守着弹丸之地、只会左右逢源的墙头草。他这长子,更是乳臭未干,也想学人玩螳螂捕蝉?”他猛地一挥手,声音陡然转厉,“什么狗屁看管处置,不过是想捡我的便宜,坐地起价罢了。凭他王郁,也配在我面前摆谱?也敢拦我的路?!”

他猛地一夹马腹,战马吃痛前窜,李存礼自也拢着袖子徐徐跟上去。

李嗣源扬起马鞭,直指前方温韬那摇摇欲坠的残存骑兵和王郁的定州军:“儿郎们,前面那点子残兵,已是瓮中之鳖。那定州军,更不过是群狐假虎威的土狗。先王遗物与逆贼就在眼前,谁敢挡路,皆一律碾过去。擒获逆贼者,赏千金,连升三级!”

鸦儿军本就是沙陀精锐中的精锐,主帅的轻蔑与重赏瞬间点燃了他们的凶性。刚刚被泥沼阻遏的狂潮再次缓缓开始提速,黑色的浪涛以最后一丝力气,卷起漫天雪尘,要朝着前方那陷入双重包围的猎物狂飙突进。

先前被李嗣源直接以姓名直呼的李存孝更是一马当先,巨大的禹王槊高举过头,发出震耳欲聋的咆哮,如同一头发狂的洪荒巨兽,直扑温韬阵心。

王郁显然没料到李嗣源竟如此霸道蛮横,竟对自己和定州军威视若无睹,甚至直接出言侮辱。他脸上的凛然瞬间僵住,随即化为一片铁青和惊怒。他麾下的定州军士卒也被鸦儿军这股冲锋气势所慑,阵型出现了明显的骚动。

后有晋军,甚而李存孝那巨大的身影挟着无匹凶威已近在咫尺,前有王郁定州大军因李嗣源的蔑视和强冲而陷入短暂混乱、却依旧拦在退路之上。

温韬部的残兵们陷入了真正的十面埋伏,绝望如同冰冷的潮水,瞬间淹没了最后一丝侥幸。

就在这令人窒息的绝望死寂即将被新一轮更加惨烈、更加混乱的屠杀彻底撕碎的前一刻。

笃…

笃…

笃…

笃…

一阵奇异的、低沉的、却又无比清晰的声音,穿透了呼啸的风雪,压过了战马的喷鼻和李存孝的狂吼,从战场的南面,如同大地深处传来的、沉稳而有力的脉搏,由远及近,滚滚而来。

这声音初时细密如急雨敲打铁甲,带着金属的冷硬质感。旋即,声音变得厚重,如同无数沉重的战鼓被同时擂响,带着一种碾碎一切的、令人心胆俱裂的恐怖韵律连绵而起。

它并不刻意喧嚣,却蕴含着一种撕裂所有阻碍、主宰一切生死的绝对力量。战场上所有的声音,都在这奇特的、越来越近的韵律面前,都仿佛被无形的巨手瞬间抹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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