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马来口到碧滩汛是顺流而下,不知不觉间,木排便行至碧滩汛。
彭刚不是未经人事,不知世故的少年人,他清楚石镇仑等人是为了护他周全专程陪同他跑一趟。
这船钱断然没有让石家人出的道理,他抢在石镇仑之前付了每人二十五文钱的船费。
罗大纲在碧滩汛附近將一行人放下,登岸后,彭刚与石镇仑朝罗大纲挥手作別。
一群拜上帝教成员被天地会艇军头目送到绿营驻防的汛口,果然是大清,什么魔幻事都能发生。
碧滩汛为黔江平在山六十里江段上最大的一处定居点,清廷在此设汛置绿营兵驻守,以控扼黔江。
广西绿营原有二镇七协,二镇为右江镇、左江镇。
乾隆五十三年,为镇压粤湘桂瑶民起义,清廷將原属桂林府的柳州、庆远二府合併,並增设柳庆镇,广西绿营遂成三镇七协之格局。
七协未有变动,分別为义寧协、平乐协、庆远协、梧州协、潯州协、新太协、镇安协。
按照绿营编制,每协下设本標中营、左营、右营、前营、后营五营,各地再视情况设分防营。
广西三镇的最高军事主官为广西提督,三镇皆由广西提督节制。镇由总兵统带、协由副將统带、营视具体情形由参將、游击、都司、守备统带。
营以下设汛,由千总、把总统带,个別重要汛口会设置更高级別的都司、守备统带,但这种情况较为罕见。
汛以下设塘,亦称分防,塘的主官便不再属经制官范畴,通常为外委、额外外委、或者乾脆是马兵、战兵一类的高级绿营兵。
由此绿营形成提、镇、协、营、汛构成的军事体系。
广西绿营帐面上有三镇七协四十六营(含广西总督、广西巡抚、广西提督、广西三镇总兵的標营),合计两万三千六百余名兵丁,至於实际有多少,只有天知道了。
绿营的基本作战单位是营,每营纸面人数通常在四百到九百人之间,其中战兵四成,守兵六成,马兵几乎可以忽略不计,通常每营会养四至二十名马兵负责报信传递军情。
也就是说绿营在最理想的满编情况下,不要说千总,哪怕是作为高级营官的参將、游击在战时也很难做到统兵千人。
碧滩汛属右江镇潯州协左营,汛守为把总陈兴旺,捐班出身,乃世居潯州府的土家人。
按规制,碧滩汛应有六十八名汛兵,可彭刚在碧滩汛逛一圈下来,遇见穿著號衣的汛兵拢共不会超过二十五人,其中一半不是在摆摊卖东西,就是在河边揽客做摆渡生意。
碧滩汛有一个小染坊,染坊门口掛著“陈记染行”的木牌匾,想来是碧滩汛把总陈兴旺的產业。
石镇仑带著他的手下把炭背到陈记染行售卖。
他大舅萧国英则是背著一篓从那帮村收来的木炭去铁匠铺售卖。
“总爷,要炭不?这是杉木烧制的好炭,最適合打铁。”
铁匠铺的铁匠是一名穿著號衣的汛兵,是个四十来岁的老兵油子,周围的人管他叫吴铁匠。
“多少钱肯卖?”
吴铁匠对萧国英的態度还算客气,至少没有像影视剧中的绿营兵丁那般仗势欺人,一言不合就打人抢东西,只是正常问价。
两人討价还价半天,终於达成交易,过完秤后一手交钱一手交炭。
“大舅,这笔买卖挣了多少?”彭刚很好奇大舅这一趟挣了多少钱。
“除去成本,挣了有九十二文钱,就当是挣点脚力钱了。”財不外露,萧国英赶忙把钱收起来。
“你背来的炭少说有百斤重,就挣这么点?”彭刚问道,“是炭收得贵了,还是卖得太便宜了?”
九十二文按照当前的米价连四斤米都买不到,从马来口到碧滩汛的船费是彭刚交的,刨去二十五文钱的船费,实际上萧国英这一趟只挣了六十七文钱。
这点制钱,折算成银子只有三分之一钱。
换种更容易理解的说法,也就是说,在炭价不变,每趟利润固定的情况下,萧国英要跑三十趟才能挣到一两银子。
想到舅舅们送给彭刚兄弟姐妹们分量十足的银锁,彭刚不由得鼻子一酸。
不知道他们要这么跑多少趟,才能凑够打一个银锁的钱。
“炭是从石记炭行买的,石记炭行卖的价钱很公道。”萧国英摇摇头,嘆息道。
“铁匠铺的吴铁匠虽然压了点价,但也是正常价,这几年炭价本来就低,日子不好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