丘古三不信彭刚背著六成的山租还能翻身。
打彭刚的主意未成,丘古三偏头看向余怒未消的刘炳文,把主意打到了刘炳文身上:“我仰慕刘先生的才学已久,希望刘先生能为我丘家子弟传道受业。只要刘先生能答应丘某的请求,这个后生仔五十两押银的事情,好商量。”
丘古三把说得很明白,只要刘炳文肯收丘家子弟入刘炳文的学馆入学。他可以不要彭刚的五十两押银。
丘家的子弟刘炳文不是没见过,他並非对丘家子弟有偏见,而是他確实认为丘家子弟都是朽木之材,难以雕琢。
看著犹豫难决的刘炳文,丘古三赶忙伸出一根手指说道:“哪怕是您愿意收一个丘家子弟当学生也行,就一个!”
彭刚知道刘炳文收学生有自己的原则,他不想让刘炳文为难,起身向刘炳文致歉:“先生,您为学生做的已经够多了,学生自己的事情自己解决。”
致歉毕,彭刚转过身对丘古三说道:“丘老爷,你的规条我已经接受了,这是你我之间的交易,莫要牵扯为难我先生。”
话音刚落,刘炳文抬手打住:“丘古三,就照你说的,我只收一个。”
彭顿对刘炳文摇了摇头:“先生收学生向来有自己的规矩,切不可为我坏了规矩。”
“不算坏我的规矩,为师也有看走眼的时候。有个丘家子弟以前我看漏了,正好藉此机会將他收入门下,了却这一憾事。”刘炳文难得露出和蔼的笑容,说道。
“不知刘先生相中哪位犬子?我这就让他出来拜刘先生为师。”听闻刘炳文愿意收一个丘家子弟入门,丘古三大喜过望。
“此子就在大堂之中。”刘炳文指向方才在彭刚耳畔耳语的少年说道。
“你叫丘仲良是吧,八九年未见,老夫都险些没认出来。”
“刘先生还记得我!”丘仲良喜不自胜,昔日被刘炳文拒之门外,他懊恼失落了好一阵,没想到刘炳文还记著他的名字,急忙叩头拜师。
刘炳文满意地頷首道:“很好,你这个学生老夫收了。你莫要灰心,你资质虽不如彭刚,可你若勤奋向学,在老夫的教授之下,考个生员还是有望的。”
交易谈成,丘古三经常买地,这方面的流程早已了熟於心,只是要几天时间。
丘仲良成为刘炳文的学生,丘古三非常高兴,留彭刚和刘炳文在丘家的围堡住上几天。
只七天,丘古三便委人做好了契书,將彭家的田宅过到丘家名下。
“这契书若没问题就画个押,我们一手交契,一手交银。”做完契书,在三位中人的见证下,丘古三將一张纸边印著“潯州官契”暗纹、纸角印著米粒大小红印的官颁契纸递给彭刚过目。
潯州府的官颁契纸40文一张,很贵。
这倒不是丘古三要挣这40文钱,道光二十二年以来,广西官府为增加税收,令各府推行官颁契纸。
道光二十二年后的田宅交易,潯州府只认官颁契纸的契书,不认民间私契。这官颁契纸他不得不用。
拿著丘古三递来的契书,彭刚心中百味杂陈。
彭家六代人一点一滴积攒下的祖业,都在这张轻飘飘的官颁契纸上。
略略感慨一小会儿,彭刚埋首查看契书上的內容。
立绝卖文契人彭刚,系潯州府贵县庆丰村三图八甲民籍,今因家遭厄难,情愿將祖遗水田拾柒亩、旱地陆亩、土房伍间並菜园半亩。托中人说合,尽行绝卖与广西潯州府贵县永昌號丘厚德堂永远管业。三面言定时值价银贰佰叄拾贰两整,其银当日收足,永无赎回。恐后无凭,立此绝卖文契存照。
计开
上等水田玖亩:坐落庆丰村口,东至本村卢家界石,西至本村周氏宗祠,南至官道,北至社坛栽油茶树为界,四至分明。
中等水田捌亩:坐落铜锣塘,......
旱坡地拾陆亩:坐落鹿冲坳,......
土房五间:樑柱俱用松木,瓦顶,门窗齐全......
另有一应家具及牲口......
道光二十八年二月二十七日,立契人彭刚。
中人:
本村地保王永年。(代笔)
贵县书吏何铭。(私章)
贵县进士刘炳文。(签名)
潯州府贵县衙验讫(朱色官印)
契税银贰拾两肆钱捌分(加盖遵例投税蓝印)
最后贴有潯州府的契尾编號。
再三確认契书没问题后,彭刚这才蘸了印泥,在立契人彭刚处摁下自己的指模。
彭刚和丘古三商量好的价钱是二百五十二两白银,契书上写的二百三十二两整是因为交了二十两四钱八分银的契税。
大清国的法定契税税率为3%,但地方必加征“火耗”、“解费”,实际徵收的契税一般在5%~11%之间浮动。
贵县收的契税税率是8%多一点,算是比较没有良心的地方官府。
印完手印,丘古三將平在山红莲坪的山场执照並烧炭规例册抄本交给彭刚。
有这一纸山场执照,他就能在红莲坪光明正大地烧炭以及为大清国贡献税收的同时掘大清的根。
彭刚认真查验山场执照,执照上带有潯州府的红號编號,印信齐全,没有问题。
丘古三再贪婪,算盘打得再精,还没有胆子当著贵县书吏和刘炳文的面给彭刚一张假执照。
不过这银子,问题可就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