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怕遇到王团董的团练进山巡逻,刚才那两人遇到咱们算是走大运了,要是遇上的是王团董的团练,肯定要被活活打死,这一片山场是王团董的。”
“王团董?这附近的山场不都是丘老爷的吗?”彭刚一直以为附近的山场都属於丘古三。
“平在山的大部分山场都属於丘老爷和王团董,以红莲坪为界,红莲坪以南是贵县丘老爷的山场,红莲坪以北,是桂平县紫荆山蒙冲王团董的山场。”提到王团董,覃木匠不由自主地流露出几分惧色,他提醒彭刚道。
“王团董时不时会派遣团练,其实说穿了就是他王家的家奴进山巡视紫荆山和平在山的山场,此人心眼极小,乃睚眥必报之辈,往后你要是遇到王家的人,多留个心眼,你年纪轻轻在山里討生活也不容易,能让则让。”
红莲坪以北走越过山脊,即大名鼎鼎的紫荆山。
紫荆山蒙冲的团董,难道是太平天国早期的对头王作新?
虽然王作新在歷史上是个名不见经传的小人物,可作为太平天国电视剧第一个出场的反派,彭刚多多少少还是有点印象。
“可是紫荆山蒙冲的生员王作新?”彭刚挥舞长枪,將拦在面前的荆棘挑到一边,以免被荆棘划伤。
“正是。”覃木匠点点头,“未想到他的恶名也传到了你们贵县。”
“老覃,俗话说得好,秀才遇到兵有理说不清。”彭刚打趣道,“你好歹是个绿营的经制兵,可我看你刚才提到王作新,声音都有些发颤,你一个当兵的还怕他一个酸秀才不成?”
绿营兵按等级待遇高低也分马兵、战兵、守兵,覃木匠肯定不是马兵,至於他是战兵还是守兵,彭刚还真不知道。
“他可不是一般的秀才,手底下带著几百號团练,连县尊都得高看他几分,能治他的,恐怕也只有紫荆山那些入了什么教,光脚不怕穿鞋的烧炭佬,听说他们三天两头起衝突械斗。”覃木匠低头看了一眼自己的號衣,自嘲道。
“我只是个套了身绿营皮的木匠,算不得兵。”
彭刚正一边往前走,一边和覃木匠搭话,隱隱约约间闻到了一股尿骚味。
越往前走,这股尿骚味越浓烈。
他下意识低头撇了一眼萧国达和覃木匠的襠部,两人的襠部都没有湿,不是他们尿的。
“附近有人!”彭刚止住脚步,惊呼道。
听到附近有人,三人的神经骤然紧绷,下意识地握紧手中的武器,保持戒备。
儘管覃木匠是当兵的,可三人中就数他的胆子最小,彭刚这一声惊呼嚇得覃木匠条件反射般地往回跑。
绿营兵果然都是一群孬货,靠不住!
彭刚暗自骂了一声,正决定要不要一起跑时,十步开外,一根黑洞洞的銃管已经对准了他。
透过草木之间的间隙,燃著的火绳清晰可见。
隨之传来的是一声响彻山林的暴喝。
“把枪丟了!站著別动!”
七步之外枪快。
如果这枪是大清国粗製滥造的鸟銃呢?
要不赌一把?赌鸟銃的散布打不中十步之外的移动目標?
就是这赌注有点大,赌的是自己的命。
一步开外一棵直径粗大的杉木给了彭刚莫大的希望。
对方来者不善,不知道对方的身份,如果把枪丟了,他的小命可就任由对方拿捏,丝毫反抗的能力都没有。
他不喜欢这种命运掌握在他人手里的感觉。
彭刚能够清晰地感觉到自己的心跳在不断加速,他以前从未如此心惊肉跳过。
电光火石之间,彭刚心一横,根据前世服了两年义务兵役的经验,下意识地闪身体躲到杉树后。
如果对方手里拿的是现代的自动武器,十步的距离,他早已经死了不知道多少次了。
出乎意料的是,枪声並未响起。
正纳闷的彭刚小心翼翼探头查看情况,只见对方正骂骂咧咧、手忙脚乱地朝引火孔吹气、重新往药池內倒引火药。
在確认对方只有一人,身边没有其他帮手后,彭刚壮著胆,提枪朝对方衝刺而去。
与其坐以待毙,不如主动出击。
这是他唯一的机会,趁著对方装填的间隙解决掉对方。
他可不想赌对面这名鸟銃手手里的烧火棍下一枪是否还会继续哑火。
衝出草丛,看到对方身上套著一件绿营肥大的號衣时,彭刚有那么一瞬间的犹豫。
可他还是义无反顾地向前刺去。
对方似乎是一名老兵,见彭刚提枪衝刺而来,立马丟掉手里的烧火棍,迅速抽出顺刀应敌。
顺刀是刃长不足50厘米的宽背短刀,刀尖上翘,形似缩小版朴刀。该刀专为山地作战设计,適合近身格斗与劈砍荆棘。
两广两湖地区的绿营大量装备这种为短刃。
嘉庆年间镇压白莲教时,湖北绿营曾將顺刀绑在长竿上改制为简易鉤镰枪。
一寸长一寸强!
见对方掏出一柄不足半米的短刃自卫,自个儿手里握著的柘木枪长度少说也有两米五,彭刚信心大增。
“彭相公!快收手!他是上垌塘谢把总的手下!自己人!”
“周松青!快他娘的收刀!他不是歹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