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哟!一桌子硬菜,彭团董今日庆生?”瞅见满满一桌子带荤腥,用猪油炒的菜,侯继用忍不住咽了一口口水。
虽说升了外委的这几个月,又有彭刚照拂,侯继用的手头比往日阔绰了许多。
可临近年关,为了给营里的上官们凑年敬,侯继用平日里也是节衣缩食,不敢敞开肚子大吃大喝。
至於剿灭张釗的赏金,目前只到手两成,剩下的上头推脱藩库无银,许诺明年再发。
“不是我庆生,是你们上司请客。”彭刚笑著示意侯继用和周松青坐下。
“张嘉祥起势抬头了,贵县县城已经失守。”落座后,谢斌的嘴里冷不丁吐出一则颇为炸裂的消息。
听到贵县县城失守的消息,惊得周松青不慎將刚刚端起的酒水撒了出来。
彭刚倒是显得比较淡定,贵县县城失守的消息,石达开已经派人告诉他了。
“彭团董似乎已知晓此事?”谢斌颇为惊讶地抬眼瞥了瞥云淡风轻的彭刚。
“贵县县城失守,守备王成虎被张嘉祥梟首。”彭刚微微点头,说道,“我也是昨天晚上才知道这事的。”
儘管这些年广西天地会一直很跳,不过以前都是小打小闹,撑破天打打江口圩这种大圩市,结果还没打下来。
可这次张嘉祥打下了县城,清廷还死了个守备,听说连贵县县令都被张嘉祥活捉了去,性质已经发生了根本性的转变。
得知这一消息,周松青,侯继用只是闷头喝著喝酒,连桌上的菜都没胃口吃。
一家欢喜一家愁。
张嘉祥起势,广西境內其他的天地会闻风而动,这对彭刚乃至整个上帝会而言是天大的好事。
但对谢斌、侯继用、周松青这些没有背景又没多少钱的底层绿营军官而言,却是大难临头。
天地会拿下县城,閔正文和李殿元就算再不作为,为了保住脑袋上的顶戴也要出兵围剿会匪,还得是真剿。
此前艇军三番五次在黔江、潯江、鬱江三江起事,李殿元的潯州协绿营,能打的营兵已经被艇军消耗得差不多了。
李殿元若想出兵剿灭张嘉祥,只能抽调下头早已不堪重用的汛塘兵。
在此情况下,剿灭张釗时的亮眼表现反而成了这些上垌塘老兵们的催命符。
“閔提督已令南寧协副將盛钧会同潯州协副將李殿元、潯州府知府顾元凯督兵剿张嘉祥。”谢斌闷了口酒说道,上帝会的消息居然比他们绿营还灵通,这未尝不是一种讽刺,谢斌顿了顿,继续说道。
“李副將指名道姓点了我的名字,要我起三十名碧滩汛的汛兵隨同出征,此去凶多吉少,你们两个以及上垌塘的老兄弟就不必隨我一同去协里了。”
谢斌在潯州协干了四五年,近来又经常在左营以及协里走动,潯州协绿营什么情况,他心里自然是有底的。
剿一个张嘉祥都要从南寧协调兵会剿,这本身就是向外界释放潯州协绿营现在已经不怎么中用的信號。
“大哥!我们若不去,谁来护你周全?”周松青不答应。
碧滩汛的前任汛守把总是陈兴旺,於兵事一窍不通。
陈兴旺留给谢斌的碧滩汛汛兵没几个堪用,不带他们只带碧滩汛的汛兵出剿张嘉祥,和送死有什么区別?
“张嘉祥这股会匪听说有好几千人,虽说天地会会匪向来喜欢虚张声势,可张嘉祥蛰伏了两年,这次又能拿下贵县县城,四五百老匪,一两千新匪还是有的。这次是大仗不是小打小闹,上垌塘的十號老兄弟,隨我去了也不顶用。”谢斌摇摇头说道。
“听你们谢大哥的吧,眼下这局势,剿了张嘉祥还有王嘉祥、李嘉祥。”彭刚说道。
上垌塘的这些塘兵和罗大纲所部的艇军是彭刚除了上帝会之外所交的唯二两个朋友。
在关键的时候出手襄助过他,儘管暂时还不是一路人,彭刚还是希望这些上垌塘的老兵能活著。
虽然谢斌这三四个月来一直躲著他,不过侯继用和他经常接触,再给他点时间,他有把握將侯继用和上垌塘的塘兵拉入自己的队伍。
“彭刚团董说得有理,碧滩汛也要有人打理,我出征的这些日子,碧滩汛就暂时交由继用打理,替我好生照料好你嫂子和侄儿、侄女。”谢斌有些惭愧地说道。
“你们自打在龙州厅的时候就一直跟著我,到现在已经有十年了,是我谢某没用,一直没能带你们闯荡出个名堂。”
“能跟著谢大哥,是我们的福分。”侯继用和周松青端起一海碗酒,发自肺腑地说道。
谢斌这人虽然比较倒霉,没什么官运,可待他们这个几个从龙州厅一起出来的好兄弟向来不薄,很够意思,有一两银子能剪半两给他们,打仗的时候不会丟下他们自己跑。
陈兴旺以前看中上垌塘的塘兵,开出过更好的条件想挖角他们,可他们仍旧愿意跟著彼时还是小小外委的谢斌。
谢斌回敬了侯继用、周松青一碗酒:“能有你们这样的兄弟,也是我谢某的福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