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公,紫荆山团董彭刚的来信。”
拿到信,黄聿江步履匆匆地来到正堂,把信交给黄体正。
黄体正已经八十二岁高龄,耳朵有些聋,眼睛有些,此时正佝僂著身子瘫坐一张垫了软垫的太师椅上。
他早已不能正常下地行走,吃喝拉撒睡,全靠身边两个十七八岁的美婢伺候。
儘管已是风烛残年,身子骨衰朽不堪,奈何晚生后辈不爭气。
黄家的琐事黄体正不得不放手,可大事他放心不下,仍旧一手操持。
“一个小小的团董,架子倒是不小,碧滩汛到江口圩不过几个时辰的水程,快一个月了才回信。”
颤巍巍地抓住丫鬟递上来的老镜和放大镜,黄体正有些吃力地看完了彭刚的来信,发出一声有气无力的冷哼。
“確实不像话,不识抬举。”黄聿江附和道。
在潯州府,上赶著巴结他们黄家的人队伍能从江口圩排到紫荆山去,这小子倒好,晾了他们足足二十多天才回信。
黄体正放下信,老脸上的横肉不由得一抖:“姓彭的小烧炭佬说他在平在山剿艇匪走不开,让你找其他团董起团剿会匪,好胆!教起我们做事来了。”
“剿艇匪,我看通艇还差不多。”黄聿江颇为懊恼地说道,“早知今日,昔日杨壎给王家安上通艇作乱的罪名时,帮衬他们一把就好了,也不至於让上帝会的会匪在紫荆山坐大。”
当初杨壎给王家安上通艇作乱罪名的时候,由於王作新是来人,他们黄家选择了作壁上观。
现在每每想到此事,黄聿江都感到懊悔不已。
“区区一个上帝会,我们黄家还没落魄到要依靠来人的地步。”黄体正倒是没为此事懊恼,仍旧认为当初不拉王家一把是对的,他们黄家是潯州府土人的头人,贸然出手帮一个来人,本地的土人又会怎么看他?
再者,谁知道王家这么不顶用,当了这么久的团董,手底下的团丁连一群烧炭佬都挡不住。
“念他是读书人,我还想著拉他一把,既然这小子不识好歹,不愿吃软的,那就来硬的。
等顾府尊剿匪凯旋,我卖个老脸,亲自给顾府尊去信,让顾府尊把彭刚的团董拿了。届时我们也给他安一个通艇匪的罪名,你起团把他给剿了,杀鸡以儆猴,借他的血为你换一身顶戴穿。
多事之秋,你阿爷时日无多,一个县里的练总,保不了我们黄家周全,黄家以后就靠你们这些后辈了。”
紫荆山是上帝会的巢穴,现在已拥眾近万,青壮少说也有两三千,没那么容易剿。
不然他们黄家也不会从新圩老家退到江口圩避祸。
西平在山的彭刚,黄体正听说彭刚被杨壎任命为团董的时候手下团丁不过百人左右,多说团丁还是从去年水灾的灾民里新募的。
想来是上帝会会匪最弱的一支,正好拿他来磨刀。
“孙儿一定剿了这廝!”黄聿江大喜过望,“阿爷身子骨且硬朗著呢,能长命百岁!”
“这么多后辈,就你最会说话。”黄体正瘫靠在太师椅的软垫上,闭目凝思一阵,慢悠悠地说道。
“在剿他之前得给他放放血,我派人打听过,此人开山烧炭之前不过是贵县乡村一破落户,没什么財力。现在靠著卖炭养活他的团练,这阵子还收留了几百號难民,这些都是要大钱的。”
黄体正的消息很灵通,彭刚的身世他以打听得一清二楚。
他推测彭刚能有银钱从杨壎手里买来团董,多半是去年在江口圩饱掠一番后溃入平在山的张釗残匪有关。
虽说后续彭刚又从王家那里搞来了些银钱田地山场,但这几个月来彭刚又是四处採买铁料,大牲口,收容难民,想必发的两笔横財已经见底了。
现在应当是靠卖炭维繫团练和大几百號难民,只要断了彭刚这条財源,这小子就算不死也得脱层皮。
届时再起团进山围剿彭刚,事半功倍。
“阿爷的意思是和商会炭行那边打个招呼,让他的炭卖不出去?”黄聿江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