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父母都是最底层的链金厂工人,他们每天在危险的链金厂中劳作,换取微薄的报酬。”
照片中的一家三口笑容灿烂,但罗恩能够看出他们朴素衣装下隱藏的贫困。
“我的家人为了供养我在学徒时期的费,在那些高危工厂里拼命工作。”
塞德里克的声音变得平静,但那种平静比任何激动都更加令人心痛:
“最后……他们没有等到我成为正式巫师,也没有等到我向他们承诺的美好新生活。”
他轻轻摇了摇头:
“现实太过残酷,太过痛苦,普通人的生活充满了无法改变的苦难。”
“但如果我们有能力创造出比现实更加美好的世界,让那些受苦的人们在虚擬空间中获得现实无法给予的幸福……”
他转向罗恩,眼中燃烧著某种圣徒般的狂热:
“这难道不是更加伟大的目標吗?与其让他们在现实的泥沼中挣扎,不如给他们一个完美的梦境天堂!”
这种理念虽然听起来充满慈悲,但其中蕴含的危险意味却让罗恩皱起了眉头。
用虚假的幸福来替代真实的痛苦,这种“拯救”的代价是什么?
“导师无法理解我的想法。”
塞德里克的声音中带著深深的遗憾:
“他认为我在褻瀆技术的纯洁性,认为我试图用欺骗来解决问题。我们的分歧越来越大,最终……”
“他將我逐出了门墙。”
这句话说出时,塞德里克的整个身体都微微颤抖。
………………
收拾完心情,塞德里克又將罗恩带到了项目的核心区域,推开一扇厚重的合金门扉。
门后是一个巨大的圆形空间,墙壁上镶嵌著无数闪烁的能量导管。
整个空间的中央,放置著一台散发著虹彩光芒的复杂装置。
“这是『认知操控矩阵』的原型机。”
塞德里克的声音中充满了自豪,仿佛在展示自己的孩子:
“基於您的模擬装置技术原理,但融入了我们自主研发的『情感注入系统』和『体验增幅模块』。”
装置周围环绕著散发著不同顏色光芒的管道,每根管道都连接著装满奇异液体的储存罐。
这些液体在管道中缓缓流动,如彩虹般绚烂。
“这些液体是什么?”
罗恩指向那些储存罐,在他的“超凡辨识”视野下,这些液体呈现出诡异的活性特徵。
“各种情感的物质化提取物。”
塞德里克的语调变得学术化:
“我们从不同情绪状態下的实验对象大脑中提取特定的神经递质,然后进行精製、浓缩和功能强化。”
他指向不同顏色的储存罐:
“红色的是纯化的多巴胺复合物,能够模擬极致的快乐和成就感;
蓝色的是內啡肽衍生物,產生深度的满足感和安全感;
紫色的是催產素增强液,製造强烈的爱恋和归属感……”
“而这个绿色的,则是我们的独创——『完美体验素』。”
塞德里克自豪的介绍著自己最大的研究成果:
“它能让使用者感受到一种超越现实的完美状態,一种在真实世界中永远无法获得的绝对幸福。”
“这些『实验对象』是什么人?”
罗恩的声音保持著平静,但內心已经有了不祥的预感。
塞德里克的表情出现了微妙的变化:
“主要是一些……被法庭判决的重犯,以及战爭中的俘虏。”
他快速补充道:
“卡桑德拉塔主认为,与其让他们在监狱中消耗资源,不如让他们为改变世界的伟大事业做出贡献。
这样既解决了社会负担,又推进了巫师文明的进步。”
“当然,整个提取过程都是无痛的。”
塞德里克的语调变得轻快:
“我们甚至可以让他们在极度快乐的状態下完成所有流程。
从某种意义上说,这对他们也是一种恩赐——能够在生命的最后阶段体验到前所未有的幸福。”
这种轻描淡写的语调,让罗恩彻底意识到,在对方的认知体系中,目標的正义性能够为任何手段进行辩护。
“您看起来有些困扰?”
塞德里克敏锐地察觉到了罗恩的情绪变化:
“我理解这种反应。大多数人在初次了解我们的工作时,都会產生类似的疑虑。”
“这些人的死亡是有意义的。他们的牺牲將化为改变世界的力量,这比在监狱中腐朽要高尚得多。”
塞德里克的逻辑自洽而冷酷,体现了理想主义最危险的一面。
当崇高目標与残酷手段相遇时,前者往往能够为后者提供足够精美的外包装。
接下来的几天里,罗恩深入了解了整个项目的技术架构和人员配置。
虽然卡桑德拉很难调动那些正教授,也就是大巫师们。
但这里每一个成员,也能算是各自领域的翘楚。
而隨著合作的深入,罗恩与塞德里克在技术路线上的根本分歧开始显现。
“我认为我们应该採用更加稳妥的渐进式方法。”
在技术討论会上,他在会议室的中央展示台前,调出了自己精心设计的技术框架图:
“基於我的混沌模擬装置技术,我们可以从零开始构建一个完整的虚擬世界生態系统。
这种方法虽然耗时较长,但安全性更高,而且能够確保技术的完全可控。”
立体投影中显示出一个层级结构图,每一层都有著清晰的功能划分和接口定义:
“我们首先建立基础的物理规则引擎,模擬真实世界的重力、电磁力、强弱核力等基本定律;
然后逐步添加化学反应系统、生物进化模块;
再构建社会交互框架、文明发展模型……”
这个方案確实体现了足够的严谨思维。
当然,罗恩心中也有自己的深层考虑。
在这种渐进式的技术推进过程中,他能够確保自己在项目中的主导地位。
同时通过处理海量的符文编程和链金构造工作,大幅提升相关技能的熟练度。
这种可控的技术路线,也能够避免一些他预感中的潜在危险。
但塞德里克显然对这种保守的方案缺乏兴趣。
他推了推那副厚重的水晶眼镜,有些不耐烦的打断道:
“拉尔夫讲师,您的技术思路確实展现了令人敬佩的严谨性。
但我恐怕我们面对的现实,可不允许如此从容的开发周期。”
塞德里克站起身来,走到会议室的另一面墙前。
那里悬掛著一幅实时更新的战况图,密密麻麻的红色標记代表著远征军的损失:
“我们需要的是能够立即扭转战局的解决方案,而不是需要数年甚至数十年时间才能完成的完美工程。”
他激活了另一套技术方案的全息展示,投影中出现了一个截然不同的结构图。
不是罗恩方案中的层次化架构,而是一个如病毒般的网络状扩散模型:
“我提议採用『认知病毒』路线——创造一种能够直接感染维塔尔人思维网络的自复製信息结构。”
这个名词,让在场的所有人都皱起了眉头。
认知病毒,这是一个在理论上存在但从未被实际应用的危险概念。
“具体而言。”塞德里克开始详细阐述:
“我们设计一种体验包,一旦某个维塔尔个体接触到这种体验,病毒就会在其意识深层建立锚点。
然后再通过维塔尔人的集体意识网络,自动传播给其他个体。”
“这种方法的核心优势,在於指数级的传播速度。“
他在投影中演示著传播模型:
“我们只需要確保初始感染的成功,后续的扩散过程將完全自动化。
理论上,从第一个感染个体开始,整个维塔尔文明的沦陷只需要不到十个標准月。”
罗恩对此感到有些莫名的似曾相识。
稍加回忆,他就想到了阿塞莉婭曾经和自己提到过的,关於第二纪元“黄金时代”被毁灭的真正原因。
或许,对方如今关於“认知病毒”的思路,就是源自於此?
在场的几位相关领域的副教授,也都互相交换了担忧的眼神。
来自元素园的链金师率先提出了疑问:
“塞德里克巫师,这种自复製结构的变异风险如何控制?
认知病毒一旦失控,很可能演化出我们无法预期的特性。”
“而且。”暗色小屋的意识领域研究者也加入了討论:
“认知病毒的种族特异性如何保证?如果它突破了原本的限制,对人类以及近似的亚人族群產生影响”
塞德里克拍拍手,打断了这些担忧的声音:
“诸位的担心我完全理解,但我们有充分的预防措施和安全协议。”
他调出了病毒结构的详细设计图:
“首先,病毒的核心代码中包含了严格的种族识別协议。”
“其次,我们在病毒中植入了多重自毁机制。”
“最后。”塞德里克的声音变得更加自信:
“我们拥有病毒的原始码和生成算法,理论上可以开发出针对任何变异株的疫苗。”
但罗恩敏锐地察觉到,塞德里克在阐述这些“安全措施”时,眼神出现了微妙的闪烁。
“塞德里克巫师。”罗恩的声音保持著平静的理性:
“认知病毒这种技术路线確实具有诱人的效率优势,但其风险係数远远超出了可接受的范围。”
“万一病毒出现我们未曾预料的適应性进化,万一种族识別协议被某种未知机制绕过,万一自毁机制失效”
他的语调变得更加严肃:
“这些'万一'中的任何一个,都可能导致恐怖的灾难。
我们真的要为了战术上的短期优势,而承担如此巨大的战略风险吗?”
塞德里克的表情变得有些不悦:
“拉尔夫讲师,我理解您作为技术专家的谨慎態度,但有时候,过度的谨慎就是对真理的褻瀆。”
“任何能够改变歷史进程的革命性技术,都必然伴隨著相应的风险。
如果我们因为恐惧而放弃最有效的解决方案,那我们和那些保守派又有什么区別?”
会议室的气氛变得紧张起来。
最终,这场技术路线的爭论没有得出明確结论。
双方都同意暂时保留各自方案,等待更高层的决。
但罗恩心中明白,以卡桑德拉目前的急躁状態,她只可能会……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