辞別丘仲良,彭刚背著从沿途墟集买的千层底布鞋、乾果、芝麻、葫芦进门,將这些礼物散给彭毅和彭敏。
彭毅和彭敏分別试了试鞋,鞋子稍微偏大,不过这不是什么大问题。
给小孩子买鞋只怕买小,不怕买大,鞋子偏大塞点东西,或者等脚长大后也能穿。
两个弟弟妹妹欢天喜地地领取礼物,脸上露出久违的笑容。
彭刚又散了些乾果和芝麻给舅舅们吃,三个舅舅都捨不得吃,不约而同地把乾果、芝麻揣进兜里,想来是想带回去给孩子吃。
他家的院子连同一应家具牲口都卖给了丘古三,丘古三许他再住一个月。
彭刚要赶在这一个月之內把家里的存粮处理乾净,在红莲坪搭建好落脚点。
时间不等人,山场和执照的问题解决了,接下来要解决的问题只剩下人。
较之山场產权,人的问题相对要好解决一些,毕竟大清什么都缺,唯独不缺人。
彭刚抓了两把乾果、芝麻塞进搭链,揣上他家长工韦守山未能偿还刀耕钱抵押在他这里的田契去韦守山家。
韦守山在庆丰村不算穷,虽然常年给他家做长工,但韦守山名下有三亩薄田,还有两间土墙苫顶的棚屋。
只是棚屋的土墙非常薄,墙面泥土剥落处隱约可见裸露在外的灰黑色干腐竹条。
两间屋子,一间用来当仓库,一间用来住人。
彭刚上门拜访的时候,没看到韦守山,估计已经外出春耕了,家里只有他的老婆赵氏在带一窝孩子。
这里的一窝既是量词也是形容词。
几个衣不蔽体的孩子就在一间铺了破草蓆、黑漆漆的草屋子里摸爬滚打,浑身上下脏兮兮的,手掌处尤其黑。
赵氏一屁股坐在小院子里的一个草墩子上,腿上坐著个两三岁模样,肚子鼓囊囊的孩子,手里嫻熟地剥著笋皮。
剥完笋皮,赵氏又用柴刀將老的笋跟削进装笋根的晒箩里,嫩的笋尖则丟进另一个竹篮中。
估摸著嫩笋是拿去卖,老坏的笋根留著自己吃。
“守山婶,守山叔在吗?”
赵氏心无旁騖地忙著手里的活计,没有注意到彭刚,彭刚叩了叩门柱问道。
听到这个陌生的称呼,赵氏不由得一愣,她早年是从河南一路向南逃荒,被她爹卖给紫荆堂的李堂主做妾。
后来赵氏和韦守山看对眼私奔,又继续向南,逃到贵县的庆丰村安家。
村里关於她流言蜚语很多,加之她又是外来户中的外来户,庆丰村人无论是土人、来人还是壮人,哪个圈子她都融不进去,几乎所有人都將她排斥在外。
村人不是叫她河南赵,就是叫她大脚赵。而村里其他已婚妇女的称呼多是某某妈、某某嫂就是某某婶。
赵氏还是头一回被人唤做守山婶。这是一种认可和尊重,她非常受用。
“你守山叔布秧去啦,彭相公你先坐会儿,我让二妹喊他回来。”赵氏停下手中的活计,一面冲屋子里的韦二妹交代了一句,一面搬来一个草墩子拍打一番后让彭刚坐。
“不著急,我晚点再来找守山叔。”彭刚说道。
“不碍事,来回不到一里地的事情,我家就那么点地,误不了事。”赵氏进屋寻来一个乾净的竹筒,倒了杯水给彭刚。